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哀怨与委屈。
江苑愣了一下:“什么?”
贺轻舟从她肩上离开,薄唇轻抿,眼睫低垂,看着她:“阿苑,我最近学会做粤菜了,我想做给你吃的,可是你总是不理我。”
他看上去好委屈,好委屈。
仿佛一只被遗弃的流浪猫。
江苑知道他什么都没想起来,这一切可能只是他醉酒后完全无意识的举动。
她点头笑了笑:“下次一定好好尝尝。”
贺轻舟又委屈的要抱上来,江苑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潜意识里,在抵触这个怀抱,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但醉酒后的贺轻舟却察觉到了。
他站在那里,不发一言,眼中的慌乱却出卖了他此刻的情绪。
大抵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江苑扶着他坐下,让他等一等,她去外面喊人来帮忙。
贺轻舟双眼早就醉到没有焦距了,此时更是无神,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只觉得模糊一片。
他像是在雾里,被什么枷锁控制着。
哪怕短暂的从雾里出来,又很快的回去。
江苑找了等在外面的的士司机帮忙,等他们进来的时候,贺轻舟已经睡着了。
司机帮忙扶着他上车,江苑在后面跟着。
她没带身份证,也不知道贺轻舟身上带了没。
眼下时间够晚,她只能暂时将他带回自己家。
给他煮了醒酒汤,哄着醉酒后的他喝完,然后她自己在客厅上的沙发将就了一晚。
次日一早,她从窄小的沙发上起身,只觉得全身睡的酸痛。
她今天还要去上班,所以给他留了早餐就离开了。
桌上压着一张纸条:粥在锅里,宿醉后就吃点清淡的吧。
中午下班回家,原本以为贺轻舟那个时候已经走了,结果屋子里没有半分被动过的痕迹。
包括锅里的白粥。
看到鞋柜里的那双男士皮鞋,江苑沉默片刻,走过去把房门打开。
贺轻舟还在睡。
也不知道他昨天到底喝了多少。
江苑把锅里的粥倒了,重新做好了午饭。
贺轻舟便是在这个时候醒的。她听到了房间内的动静,于是将火调小,走过去,隔着房门问他:“醒了吗?”
好半天,里面才传来一阵低沉沙哑的轻嗯声。
在征求过他的意见后,江苑把门推开,见他正盯着自己身上穿戴整齐的衣服裤子看。
江苑笑了笑:“放心,没对你做什么。”
他皱了下眉,从床上下来:“想哪去了。”
浴室里有江苑提前准备好的一次性牙刷和毛巾。
贺轻舟洗漱完出来,闻了闻自己身上混着烟酒的味,眉头便皱的更深。
“你的床单和被子,我待会让人买套新的给你送来。”
原来是因为这个。
江苑笑道:“没关系。”
哪怕是沾了烟酒味的贺轻舟,闻起来也不难闻。
他好像天生就与别人不同。
贺轻舟看到她脸上的笑,总觉得有什么变化。
变得更客气,更礼貌,也更生疏了。
她把做好的饭菜端出来,说自己最近才开始做饭,可能味道不如他家的厨师做的好。
贺轻舟从小就挑食严重,被家里惯坏了。
江苑做的饭菜其实不合他的胃口,但不知怎的,他却觉得还挺好吃的。
饭吃到中途,手机响了。
他拿起看了眼,苏御打来的。
于是站起身,走到旁处按下接听。
苏御上来就是三连问:“昨天江苑去接你了吗?你还好吧?酒醒了没?”
他简短一句:“好得很,没死。”
苏御正要继续问,贺轻舟没什么耐心的说了句:“挂了。”
然后把电话挂了。
他转过身,江苑正看着他:“苏御打来的?”
他点头,拖出椅子重新坐下,椅子脚应该坏了,坐上去总会咯吱咯吱的响。
江苑有点愧疚:“昨天忘记和他打电话了。”
贺轻舟没说话。
吃完饭后,他主动把碗给洗了。
江苑出去扔了个垃圾,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
沉默很久,她走到书桌旁,拉开抽屉,看见里面的绸缎盒子。
到底是忘了给他。
下次吧,总会有机会的。
-
607病房的老奶奶转走了,去了其他医院。
她的儿女职位调动,不会继续待在北城了,所以也把她一起带走。
江苑收拾着病房,知道大概率是不会再见面。
她的病,治不好,只能靠药吊着一条命。
人生有时候就是就是这样,分分合合,半点不由人。
又开始下起雨,江苑看向窗外,透过淅淅沥沥往下落的雨水。
时间在此刻,流逝仿佛也有了形状。
晚上的时候,有家具公司上门,送来了新的柜子和椅子。
还有床单被子,上面甚至连标签都没拆。
江苑给贺轻舟发了一条消息。
——东西是你让人送来的吗?
大概十来分钟,他给了回复。
——答谢。
倒是礼尚往来。
此时那些新的桌椅早在家具师傅的利落动作下,取代了原有的。
江苑其实很想告诉他,没有这个必要。
她没多久就要搬走了,便宜了房东而已。
但想了想,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将手机锁屏,放在一旁。
-
秋天悄然而至。
等树上的叶子开始黄了的时候,便很难再遇到晴好的太阳。
好不容易等到出太阳的大晴天,江苑便把家里的那些书搬出去,晒了晒。
整理书籍时候,有一页纸从里面掉了出来,被风儿吹着,在空中打了个旋,然后才落地。
江苑弯腰,将它捡起。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纸页都开始泛黄。
字迹显几分稚嫩,但仍旧端正好看。
「你在路边放了一把火
红色的枫叶燃了
于是
秋天和你一起呛进我的身体里」
十五岁的贺轻舟,写给江苑的情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