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听到声响了,从楼上下来,正好看到贺轻舟站在那间杂物间外发呆。
贺小姐出门前特地嘱咐过她,小少爷的记忆刚恢复,目前精神不是很稳定。
担心他做出什么伤害自己举动来,所以让阿姨多盯着点。
阿姨忧心的上前,问他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扶着门,摇头。好半天,才哑着声音问她:“阿姨,这里面的东西,还在吗?”
是小心翼翼的语气,偏就带了几分侥幸。
阿姨叹了口气:“先前你让我拿去扔了,我就都给扔了。”
一刹,心彻底落下。
贺轻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后悔吗?还是憎恶,憎恶自己。
可能都有。但又不准确。
是他自作自受。
“那”他记起什么来,手抑制不住的颤抖了几下,“我之前生日,江苑送给我的礼物。”
最后的幻想也被打破,阿姨摇头:“本来我是想替你留着的,但上面被洒了酒,干了以后墨水也花了。”
贺轻舟深呼吸了几下,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眼睛却不受控制的迅速染上一抹红。他近来消瘦了不少,许是受情绪影响,身子也微微佝偻。
阿姨见他步履蹒跚的上楼,心里也隐隐发痛。
她自小看着贺轻舟长大,一向意气风发的少年,几时有过这么失魂落魄的时候。
突然想起什么,她忙叫住贺轻舟。
然后去了地下仓库,把那个贴满水钻的娃娃拿了出来。
用玻璃框装着,太久没碰过了,外层上沾了薄薄的一层灰。
阿姨用抹布擦了擦,然后递给贺轻舟:“这个东西我看着昂贵,便没舍得扔,一直放在仓库里。”
东西有点沉,单手拿着,是有些重量的。
贺轻舟眼睫轻垂,指腹轻抚过那一颗颗镶嵌紧密的水钻。
与江苑有关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个再劣质不过的木头勺子,或是只装了一半的千纸鹤。
贺轻舟都清楚的记得,是在什么节日,因为什么原因,江苑送给了他。
她从小到大,上的每一节手工课,最后的成果都送给了贺轻舟。
因为他们的手工课老师说,用心做的礼物,是要送给最值得的好朋友。
贺轻舟每次收到了都很得瑟,总跑去找苏御他们炫耀。
哪怕木头勺子只是一个半成品的长条木头,千纸鹤折的不伦不类。
贺轻舟都当宝贝似的留着。
他和阿姨道过谢,然后抱着那个水钻娃娃上楼回房。
这个娃娃真的很丑,彩色的水钻,红配绿的色调。
甚至因为这个娃娃,江苑的审美一度被苏御质疑。
但这个娃娃,是江苑用自己攒了十多年的压岁钱买给他的。
是她身上全部的积蓄。
她是个小穷鬼,压岁钱少的可怜,攒了十多年,那个最小号的小猪存钱罐都没装满。
明明平时都不舍得给自己买一件太贵的衣服,却在贺轻舟得了奥赛金牌的时候,她把自己的小猪存钱罐砸了,“斥巨资”给他买了这个她觉得很好看的丑娃娃。
贺轻舟对她的好,不是没有任何回应的。
她虽然感情迟钝,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她总是,用自己最笨拙的方式,来对他好。
润物细无声。
贺轻舟在他的生命中熠熠生辉,意气风发。而江苑,则在距离人群很远的地方,默默看着他,给他加油。
是很努力,很努力,去学习如何对一个人好的江苑。
贺轻舟难过的是,他在失忆后,以那样恶劣的方式羞辱过她。
他对待自己极度厌恶之人的方式。
她被羞辱的次数已经足够多了,从小到大便是在这种冷嘲热讽中生存下来的。
可是有一天,连那个疼她护她的人,也开始羞辱她。
她当时又有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