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常有一副敷衍神态,但极少像今天这样,不高兴也挂在明面上。
有好察言观色的主动询问:“贺总这是被谁得罪了,怎得脸色如此差。”
他不言语,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模样懒散的往椅背上靠:“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脸色差了?”
这话一出,倒是让众人都沉默了去。
虽说都知晓他这性子不好惹,但平日里好歹也会做做表面功夫。
何时像今天这样,情绪外露的彻底。
江苑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担心因为自己刚才那句玩笑话惹得他耽误正事。
便轻声哄了句:“私人情绪不要放在工作上,我待会再好好哄你。”
她这话一出,他挑挑眉,倒是没了刚才的恶劣神情。
她说话的声音小,旁人也没听清。
只是落在他们眼中的场面便成了,江苑不知跟他说了些什么,他的神色瞬间好看了许多。
众人瞧见他这变化,彼此不动声色的交换眼神。
这不近女色的贺家掌权人,如今这是栽在一个女人身上了?
贺轻舟好哄的要命,江苑哪怕不哄他,说句别气了,他就能立马说服自己不生气。
他要的不过就是一个态度罢了。
江苑在意他的态度。
她从前哪里管他生不生气,她和别人多说一个字,他都能吃醋生闷气。
也不知她是神经粗还是压根对他不在意。
他就算是黑着脸两天不与她讲话,她也不觉得有异样。
所以回回都是贺轻舟自己把自己哄好,再巴巴的往她跟前凑。
没脸没皮般的继续献殷勤。
那场饭局中途他就退了场,几分迫不及待的架势。
从里面离开,坐进车内,贺轻舟扶着方向盘,侧身去看江苑。
后者刚接了个电话,教授打给她的,关于她的入职时间和她说了一下。
贺轻舟安静的等她讲完电话以后哄自己。
电话挂断了,江苑问他:“还在生气?”
他坐直了身子;“消了。”
江苑无声轻笑。
他直接开车去了他家,说阿姨得知她回来,给她做了一大桌她爱吃的菜,要给她接风洗尘。
江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说她刚才已经吃饱了。
但想到是阿姨的一番好意,却没说什么。
去贺轻舟家的那条路,她很熟悉。
在车上的时候,贺轻舟同她讲了自己收养小乖的全过程,还告诉她,前两年它得病走了。
听到他的话,江苑长久没有开口。
知道她在难过,贺轻舟出声安慰:“放心好了,它走的不难受。”
好半天,江苑才点了点头:“谢谢你。”
他轻笑:“你该谢我的地方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桩桩一件件的。”
是啊,她亏欠他的,足够多了。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贺轻舟如果不喜欢她,他的日子肯定会比现在好过千倍万倍。
本该是一帆风顺,扶摇直上的天之骄子,是因为她,才多受了那么多苦难。
若不是喜欢上她,最起码不会平白浪费这么多年的青春。
该有十几年了吧。
车开停进了院内,停进地库。
旁边那个秋千架子上缠满了牵牛花藤,周围也种满了绿植,打理的井然有序。
埋葬小乖的地方早就长出了一簇簇雏菊,黄色的。
贺轻舟说:“上次清明节,给它烧了两纸扎的小母猫。”
江苑迟疑了会:“小乖绝育了。”
他轻笑:“想什么呢。龌龊。”
江苑被噎了一下,分明是他先说一些让人想歪的话的。
两个人就这么在外面吹了会冷风,都不太想进去。
似乎很享受当下这种安宁且岁月静好的时光。
关于江城的事情,江苑多少听说了一些。
贺轻舟问他:“我没帮他,你不怪我吗?”
江苑垂下眼:“我有什么立场去管这些。”
那个人,早就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深叹一口气:“阿苑,说到底,我是有私心在的。明明当时只要我肯搭把手,他便犯不着去做这违法的勾当。但我恨不得他下地狱,又如何会帮他。我不太敢将这些讲与你听,怕你觉得我心肠狠。”
他做事向来是不太管这些人情世故的,嫌麻烦。
毕竟他需要他人帮衬的地方太少,平常都是别人求着他办事。
但唯独在与江苑有关的事情,他总是多几分考量。
她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因此憎恶他。
这些都是他的顾虑。
江苑见他低顺着眉眼,眸光也因为此刻不安的情绪而低沉下去。
轻声笑笑:“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贺轻舟做这些不过是为了给她出口恶气。
他与江家又有什么过节。
无非就是她从前在那里受的一些苦难,他回回都帮着她出头。
打了几回人,甚至有几次还找人把屋子都给砸了。
最后这些事都是他家长辈出面解决的。
江城不敢得罪贺家,哑巴吃黄连,随便得点好处便不敢出声了。
贺轻舟待她好,除了姥姥,他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甚至于,比姥姥对她还要好。
没有血缘关系就对你好的人,是最难得,也是最该珍惜的。
江苑笑着问他:“饿了没?”
刚才在席上,江苑见他光顾着喝酒了,都没怎么动筷子。
他诚实点头:“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