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拒绝不了他的请求,却又怕他乱来。
于是提醒他:“贺轻舟,这儿隔音不好。”
他轻笑一声,从她身上下来:“我还不至于连这点自控力都没有,随时随地发情。”
“更何况这种破旧旅馆,有没有针孔摄像头都两说。”
江苑被他这话弄的一怔:“摄像头?”
贺轻舟粗略检查了一遍,倒是没有发现。
不过他显然也不会在这种地方起什么心思。
江苑睡眠质量不太好,入睡慢。贺轻舟便陪她说话,等她睡着了他才睡。
床单和被子都不敢直接让她的皮肤触碰到,她身下垫着他的毛衣,身上也盖着他的外套。
贺轻舟睡得浅,隔壁一直有动静传来。
他微皱了眉,动作温柔的抱着江苑,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手捂住她的耳朵,生怕她被吵醒。
大抵是有了贺轻舟的悉心照料,所以哪怕换了新环境,那一夜江苑睡的倒也踏实。
第二天醒的时候,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掀开被子,身上穿着贺轻舟的毛衣。
想来是怕她乱动,把衣服弄掉,干脆直接给她套上了。
她打了个哈欠,里外看了一遍,都没找到他。
不过浴室里的牙刷被拆开了。
毛巾明显刚用过,还是湿的。
估计他应该出去没多久。
江苑也没给他打电话,而是先简单的洗漱了一下。
等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房门打开。
贺轻舟手上提着几个袋子,还冒热气。
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纸碗。
“给你买了早点,吃完我们再回去。”
他用脚拖了张椅子过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一一取出。
买了白粥和烧麦,还有江苑爱吃的酸菜包。
豆浆应该是现磨的,香味浓郁。
江苑坐过去:“好香。”
贺轻舟把筷子掰开,擦掉上面的木屑后递给她:“人挺多的,味道应该还凑合。”
江苑和他道过谢,小口的吃着。
偶尔停下来和他说几句话:“贺轻舟,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吗。”
他拿吸管扎开了豆浆的塑封,放在江苑手边:“记得,我还吐了一晚上。”
水土不服,加上食物中。
又怕江苑看到,觉得自己窝囊,所以不肯告诉她。
如果不是江苑后半夜听到隔壁的动静,察觉到不对劲,恐怕直到现在,她都全被蒙在鼓里。
“我怎么会觉得你窝囊呢。”
旅馆的位置不好,在深巷之中,左右都是墙。哪怕开着窗,光也透不进来。
房内灯光惨白,她周身又似带了雾霭,朦胧且不真实。
笑容却温柔,分明在他面前,可贺轻舟却总有感觉,她好像在很遥远的地方。
大概是这些年的后遗症吧,她总是走在他前面,他一直在努力的跟上她,却总也跟不上。
可是现在,她却告诉他,她停下来了,为了他。
江苑一直没告诉过他,那个时候,在她还不懂喜欢是什么的时候,她看到贺轻舟那副模样,便也只剩心疼。
他吐了一晚上,她也一晚上没睡。
其实那个时候应该就是喜欢的吧。
只是喜欢太薄弱,他们谁都没发现。
上午的班车,从镇上去市里。
天气转凉,还带薄雾。贺轻舟怕江苑着凉,让她就穿着自己的毛衣。
对她来说,还是太大了些,毛衣下摆都到大腿了。
“感觉我像穿了条裙子。”
他低声轻笑,握着她的手:“那就把它当裙子穿。”
袖子也长,往上卷了好几截,江苑说:“平时只觉得你很高,但没想到这么高。”
她伸手比划了一下,“刚认识你的时候,好像没比我高这么多。”
贺轻舟寻了个靠窗的位置,让她坐下:“刚认识的时候,你眼里也没我,哪里会注意到我有多高。”
她本身就安静,那会尤其。
贺轻舟如同一块狗皮膏药一样,贴上了就撕不下来。
花了好久的时间,才终于和她说上话。
她安静,他闹腾,两人倒是互补。
自从认识了他以后,总是独来独往的江苑,身边好像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他拯救了一个腐烂的灵魂,让她低垂久了的头颅终于得以抬起,看清前方路牌,找到自己想走的路。
所以,贺轻舟于她来说,就是照亮黑暗的灯。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是她未来的避风港,也是给她遮风挡雨的高山。
更是她余生的归宿。
江苑牵着他,去看车窗外迅速后退的山景。
车速过快,景色仿佛都成了一帧一帧的画面。
似在和她的过往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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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回大院的第二天,碰到的宋邵安。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手里拿着密封的文件袋,正接着电话。
江苑正好推门进来,嘈杂的院落在此刻仿佛突然变得安静。
她的一只脚跨过门槛,对上宋邵安微愣的视线。
她笑了笑,走进来。
宋邵安很快回神,把电话挂了。
除了上次在酒吧的匆匆一瞥,两个人其实很久没有见过了。
包括说一句话。
自从入夏后,晨起都带暑气。
远处有小孩跑来跑去,打打闹闹。
江苑手里提着几个塑料袋,是刚去附近菜市场买的一些蔬菜。
见宋邵安的视线落在上面,她淡笑道:“贺轻舟想吃焖饭,所以我就去附近菜市场逛了逛。”
宋邵安笑着点头:“这样。”
太阳刚显,清风阵阵,有幼童围着宋邵安:“宋叔叔,下次来记得给我带汉堡。”
宋邵安无奈低笑,抱着他:“少吃点垃圾食品。”
他据理力争的反驳道:“汉堡才不是垃圾食品,有荤有素还有碳水,明明是好东西。”
江苑听到了,轻声笑笑。
宋邵安最终还是应允。那小孩这才离开。
见他走远,宋邵安稍松了口气:“我二叔的小孙子。”
江苑有点惊讶:“南平哥哥的儿子?”
宋邵安的惊讶程度不比她好多少:“你记得他?”
江苑点头,大致回想了一下:“你以前带我去过他家里吃过饭。”
那应该是少数几次,江苑和宋邵安单独相处的时候了。
贺轻舟要去外省参加竞赛,又不放心江苑,所以就让宋邵安帮他照看一下。
“别让她被他家里人带回去。”
这是他当时和宋邵安反复强调的一句话。
宋邵安并不清楚发生了些什么,只知道,那阵子江苑身上有伤。
总之,应该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江苑安静,贺轻舟在时,她还能说上几句话。贺轻舟不在,她便时刻闭着嘴。
不肯发出一点声音来。
宋邵安带她去了二叔家,那里热闹,他觉得她应该会喜欢。
“南平哥前阵子还提起过你。”
她抬眸,清笑:“是吗。”
手里的文件袋,因为他加重的力道而起了褶皱。
呼吸仿佛也变得更沉重,不敢再去看她。
只能抬头看天,澄蓝色的,仿佛刚被冲洗过一般,干净的要命。
他向来都是大院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聪颖,懂事。
是同龄孩子中最沉稳的。
贺轻舟每次带着苏御他们打架闹事,他从不参与。
但贺轻舟做过的那些幼稚举动,他也曾做过。
过年时随家人上山拜佛,偷偷许过愿,想和江苑结婚。
还把写有他们名字的木牌偷偷扔到姻缘树上。
也在梦里抱过江苑,说出那句迟迟不敢开口的喜欢。
可他是个胆小鬼,甚至没有贺轻舟半分的勇气。
他连第一步都不敢踏出去,因为她的冷漠态度。
可是明明,在一开始,她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冷漠。
贺轻舟像是一团火种,靠着自己的温度,执意融化掉她包裹自己的寒冰。
江苑没有在这里留太久,她说锅里煮着粥,她得先回去了。
拜别宋邵安后,她起身离开。
白色的棉麻连衣裙,宽松的腰身也遮掩不住她纤瘦的身段。
宋邵安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长达十六年的一场荒诞大梦,他也该醒了。
没什么好不甘的,贺轻舟能得偿所愿,是他应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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