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云跟女儿吵了一架,回到娘家找她老娘吐槽。
“她一个小姑娘家,说是要做生意,钱就要取出来,说要就要跟个炮仗一样,哪有这样逼自己亲娘的,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跟魔障了一样,你说说大姐家那个外甥女,到底是施了什么魔法,一个两个的都跟她亲,都听她的话,晓珍要辞职做生意,肯定是她撺掇的。”
“也没见她混出什么名堂来啊,那有出息的,会住在胡同里?说是舍不得她妈小时候带她住的房子,说白了就是没钱。”
这段时间娘家弟弟出息了,王秀云怎么都看不上范晓娟兄妹两个。
这年头,有钱有出息的都往楼房里买,只有以前出不来的老居民,才住胡同里头。
王秀云觉得自己娘家是牛逼大发了。
“你别扯别人。”刘幺姑皱着眉训斥女儿:“就说说你自己,这些年你那个婆婆把钱把的牢靠着呢,半点财都不往外漏呢,我可没见过这么自私的人,解放前你婆婆家,还有你公爹家里,那可是这一带有名的大地主,我就不信她手里头没点余财,这么大年纪了还把钱攥在手心里,也不知道图个啥?”
人呐,要双标起来简直不是人。
王秀云也是这样想的。
一面觉得自己婆婆小气,手里的钱舍不得分,一面又觉得自己养大了女儿,女儿赚的钱就应该给她存着。
“嗐,你说说,哪家分家会分给女儿的,我那死掉的大姑姐也不是个善茬,把孩子们都改姓范,名正言顺的成了范家人,她要不是来这么一招,老太太还不好把地基给她呐。”顺便把过世的人也数落一通。
在王秀云看来,丈夫那是很没用的。
出去南方十年,也就赚了几万块钱,这几万块钱还看的死紧,她提了几次要投弟弟的公司,丈夫都犹犹豫豫的没个胆,居然跑到村里买了块地盖房,说是要收租,搞不搞笑呐,收租能赚几个钱?
现在王小舅出门,那都是小车接送了。
要是早把盖房子的钱拿来投她弟弟的公司,现在她也能开上桑塔纳,住城里的楼房了,还用在农村这旮旯憋着。
想想就委屈的慌。
她王秀云,当年也是白山村的一枝花啊!
现在不说当年,也只有范母那一支人才有农业户口,有户口才能把宅基地挂她头上的事。
刘幺姑也觉得自家姑娘很亏:“想想你婆婆也是有家底的,一把年纪也不拿出来,捂在手里头还能发芽不成,这谁家的老太太不是儿子们养,她非要搞个特殊,自己手里头把着钱,将心比心,是我就不会给女儿。”
王秀云错愕的看着她娘。
这话,听起来没毛病。
王秀云差点跳起来:“妈,敢情你啥东西都不给我留是不是?”
刘幺姑横她一眼:“你自己都觉着,东西不必留给女儿,你瞧瞧你婆婆那缺心眼的样儿,你放心,我的钱肯定不给闺女分。”
王家四兄妹,大舅在外面包工程,家里头有钱,赡养母亲也算是尽心。
下面一个王秀云,一个王秀芹,两人都是嫁到农村,尤其王秀芹还给搞得内退了,现在是个没收入的,但说起娘家妈的伺候,家里的打扫,两个女儿可从没落下过。
她娘竟然说她娘家分东西绝没有她这份。
刘幺姑脑子活知道戳到女儿不高兴的点了,换了个话题讲:“我可是听说了,你们村里头要征收,政府划了大片的地盖什么园,赔的就是真金白银呐,你说说当年是怎么回事,猪油蒙了心,死活要转户口转去城里,工作工作没落着,现在动迁也没你们的份。”
“还幸好,晓珍的户口还在农村呐。”
“啥时候转回来的?”听说晓珍的户口在,刘幺姑对待女儿的态度又和煦了许多:“分了地没有?”
“没来得及分地,早先说要回来盖房子,匆匆忙忙的把户口迁了回来,这村里的责任田又不是年年都重新分配,这不才迁回来,就听说动迁的事呐,也是咱们运气不好。”说到这里王秀云颇是唏嘘,当初为了城镇户口的那点退休金,她就没迁回来了。
退休金她还没到年纪拿,动迁费用也占不到边,可觉得自己财运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没有责任田就没有责任田,能沾到动迁费用也是好的,你仔细留意点,你那外甥女是不是在城里,她的户口跟责任田应该在你家里头啊,还有那老太太的。”刘幺姑越说越起劲,拉起女儿的手亲热的不得了:“老太太的户口本把死了,他们的动迁费用你就能把在手上,他们要找你要,你就说拿着有用呐,晚一点给他们。”
一向重男轻女的母亲可从没有这样重视过她,王秀云顿时感觉到自己在母亲心目中的地位的升华。
这次王秀云也听说了,动迁的面积挺大,村里大部分的土地都要被征收,由于是一刀切,关系到农业户口吃饭的问题,动迁费用可是不少。
家里头老太太是农业户口,就没转走。
回来以后为了盖宅基地,把范晓珍的户口转回来村里,现在说起来,农村户口可真比城里头吃香多了。
母女两个聊了半晌,刘幺姑语重心长的说:“你弟弟现在混的好,也有心拉扯你一把,以后有钱你就投他公司,准保错不了,他那个外贸衣服的生意,做的可是好了,咱们这里买来两百块钱的衣服,运到日本一件要卖五六百,净赚好几倍呐,运回来的电器,转手一卖又是翻倍,你有钱就尽管放在他这里,他准保给你翻个几倍卖出钱财来!”
想到娘家弟弟,王秀云顿时也觉得脸上有光。
这一席话说完,王秀云也觉得自家弟弟厉害的不得了,一方面痛恨丈夫把钱把得死,另一方面又庆幸自己把女儿的钱攥在了手上。
范晓珍这死丫头,整天就想着自己做点小生意,她懂个啥?
她这个当妈妈的,还能坑了她,害了她不成?
范晓珍哭的不仅仅是她这么多年白喝的藿香正气水,更多的其实还是跟母亲之间的信任崩塌。
虽说知道母亲有些小心思,但是在范晓珍心里,这么多年的母女情,她相信母亲是爱她的。
母亲会很熨帖的在她放学以后准备好吃的饭菜,也会一直送她到公交站台,让她无时无刻都感觉到身为独生子女,独享母爱时候的那种感觉,是没有分割的,完完整整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