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才是你需要问我的,需要在今天晚上考虑的问题。”
而不是问一个只是在一起相处了几天的病房病友的情况。
“可手术是必须要做的啊……”盛夏被程凉这一连串话搞懵了,“我决定手术前去了好几家医院,做了很多检查,都说我现在的胆囊情况必须得切除了。”
程凉:“……”
他得考虑转行了,最近的心态崩到都得让病人来劝他这手术是必须得做的了。
“我就是想问问刘阿姨这种情况是不是也可以在清醒的情况下指定委托人。”盛夏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既然决定要多管闲事,就得坚持到底。
“你要做吗?”程凉问。
问得十分突兀,语气诡异。
盛夏怔住。
“十五床是医院常客了,她的家庭情况我们很了解。”程凉看着盛夏。
盛夏那个瞬间,仿佛看到了傍晚程凉面对闹事者的样子。
“她身边没有你说的那种人。”
可以信赖,可以在危急时刻第一反应就是救她的人。
久病的人,永远孤立无援。
“所以你要做她的委托人吗?在她失去意识的时候帮她决定是否要继续治疗,帮她决定用哪种方式用哪种药?”
“承担她的生命,或者再好心一点,帮她解决经济问题。”
这问题异常恶意,和他傍晚告诉那个持刀的年轻人,他的爷爷是死于失血过多,是明明能救活但是家属不签字所以活活拖死的时候一模一样的语气。
带着愤恨,仿佛这个问题,程凉问的不是盛夏,而是他自己。
所谓信念,是不是就真的像割肉喂鹰的佛祖那样。
他无法成为林主任满意的学生,是不是就是因为他做不到那样无私。
他看着盛夏瞪圆的眼睛,想到了这姑娘直播的时候对着镜头说这样也太没追求时的样子,想到了她看完他拍的视频后一秒就理解后嘴角的微笑。
“抱歉。”程凉突然清醒了,“今天事情有点多,情绪不太好。”
他主动坦诚主动道歉,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问的问题是可以操作的。”他回答,像平时对待病人一样,做个专业的医生,“只要十五床找到合适的人选,在手术前是可以跟林主任沟通的。”
“还有没有其他问题?”他问,又一次递给她笔,“如果没问题了,在这里签字就行了。”
盛夏这次接过了笔,她的字很好看,一笔一画的笔锋凌厉,和她温和的外表很不像。
“你今天不吃糖了吗?”她签完字问。
程凉皱眉。
盛夏从病号服口袋里掏出一支棒棒糖,不是他常吃的牌子,像是小卖部那种草莓糖,粉红粉红的一大颗草莓,盛夏捏着递给了他。
程凉:“……”
“我天天看你吃糖。”盛夏把签好字的告知书还给程凉。
她在楼下小卖部买的,她不爱吃糖,但是看到棒棒糖就想到了程凉,忍不住买了几支。
“程医生。”她说,“明天得辛苦你了。”
“我知道手术的风险,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手术是必须要进行的,更清楚手术后可能会发生的后遗症。”
“为了健康,手术后我会清淡饮食,定时体检,不会让你的辛苦白费。”
这个让他尤其心灰意冷的晚上,眼前这个女孩子给了他糖,还给了他比糖更甜的话。
安慰一样。
“还有刘阿姨的事,也谢谢你。”她再次道谢,站起身放好椅子,转身准备出去。
“盛夏。”程凉叫住了她。
“刘阿姨的事情,你不能做她的委托人。”程凉说。
就算他遇到的都是喜欢割肉喂鹰的佛祖,他也不能看着他们一个个都跳入无底洞。
盛夏一怔,笑了:“当然不会,我跟她只是一个病房的病友。”
就算是刘阿姨本人,应该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个程医生……
生气别扭的时候脑回路挺可爱的。
莫名地就和他这张厌世脸很搭。
程凉:“……”
他不知道盛夏走之前那抹微笑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看着盛夏留下来的棒棒糖,却怎么看都不顺眼。
好像又被这丫头戳了一刀,生疼生疼的。
“切。”他低低地哼了一声,拉开抽屉,把棒棒糖丢到抽屉里。
那里面,放了好多他偷偷攒下来的签字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