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多了。”盛夏对这个话题是很有兴趣的,“尤其这几年新媒体兴起,展示渠道多了,加入的人也多了。虽然主流还是定制市场,真的靠广告销售盈利的很少,但是比起十几二十年前,这已经是个非常好的时代了。”
一如既往的,一开口就积极向上。
咬着肉包子的唐采西冲程凉挑挑眉,颇有点自家闺女多牛逼的自豪感。
程凉:“……”
人多了吃饭容易吃撑,周弦带回来的那两个大袋子里的东西被四个人边聊边吃很快就瓜分得差不多了,周弦很自觉地站起身把剩下的都收拾到冰箱,聊天的阵地转移到了客厅。
唐采西跑上楼拿了家里的花茶茶具,放在程凉客厅一字排开。
“你家最大。”唐采西还没等程凉问就主动解释。
“我明天休息。”周弦补充。
房东程凉:“……”
“我现在实习的那个律师事务所是整个鹿城和医院合作最多的事务所。”吃饱喝足,唐采西开始说正事,“你们医院的事要是需要帮忙,可以找我领导。”
她摸出一张名片:“我领导专项负责医疗事故的,胜率很高,拿这个名片过去报我的名字可以打折。”
接着又摸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等我实习结束正式执业了也可以帮你们,收费肯定比我领导便宜。”
她拉生意拉得坦荡荡,所以程凉和周弦也拿出了自己的医生名片。
唐采西笑眯眯地把两个医生的名片妥帖收好,感叹:“我们这幢楼卧虎藏龙啊,又是医生又是律师,都是现代人不得不需要的职业。”
虽然只有一个规培生一个实习生还有一个被砸到锁骨骨折的肝胆外科主治医生。
另外还有个从他们交换名片就拿出手机开始拍的盛夏。
“记录一下。”盛夏在镜头后面笑眯眯。
“你不入镜么?”唐采西看着镜头问,“说不定以后你变成什么纪录片大导演,拍你人物传的时候可以用到这一幕。”
“到时候我们都变成业界大拿了,这种历史性的时刻肯定可以拿出来反复播放。”唐采西开始快乐的幻想。
“我不用出镜,我这辈子就在镜头后面拍你们了。”盛夏的声音也带着笑。
记录她的密友从实习生变成业界大拿,记录这两个一脸无语的男人也变成了别人口中的周主任程教授。
纪录片的意义,就在于纪录。
哪怕她嚷着不出镜还是被唐采西抓到镜头前逼着露了个大大的笑脸。
哪怕她们家的花茶喝起来好像返潮了。
哪怕说了以后不追周弦的唐采西又暗搓搓的开始问周弦问题,把房东程凉的家当成了咖啡馆。
“刘阿姨怎么样了?”盛夏问身旁的程凉。
唐采西和周弦已经缩在角落窃窃私语当他们两人不存在了,盛夏看着在一旁喝茶刷手机的程凉,问了个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那个脸色焦黑一脸病容却整日笑嘻嘻的八卦阿姨,手术成功了没。
“手术做完了。”程凉答,他明显心情不错,“老林主刀的,之后在icu住了半个月,现在应该转到普通病房了。”
“会好起来么?”盛夏问。
“应该吧。”程凉说,“不过她这病以后也不能太劳累,身边得有人照顾。”
但是她房子也卖了,为了看病都掏空了。
听那些护士八卦,婚也离了,出院以后就是孤身一人,没房、没钱、还拖着半个病体。
盛夏歪着头:“那就好了。”
她说,笑眯眯的。
“刘阿姨很厉害的,辛苦捡回一条命,以后生活肯定就会好起来的。”她又说。
在她心里,刘阿姨有街坊邻居,有一辈子八卦累积下的智慧,也有努力活下去的求生欲。
那么,就会好起来的。
程凉拆了根棒棒糖叼在嘴里,不置可否。
盛夏侧头看他。
他的泪痣在灯光下是暖棕色的,小小的一颗,嵌在眼角。
现在心情放松,所以那颗痣看起来也很愉悦,不像他发火的时候,明明那么小的一颗痣,却能让他那张厌世脸瞬间杀伤力十足。
不拍他,真的可惜了。
“等我学好了,真的知道怎么展现镜头想清楚主题的时候,可不可以再邀请你拍一次纪录片?”盛夏又问。
程凉歪头看她:“拍我什么?”
他乏善可陈得很,没有信念,普通医生却偏偏还有钱,于是连赚钱的基本需求都没有。
“你这里。”盛夏指着心口,“有愤怒感。”
程凉一怔。
“你对生命有愤怒感。”盛夏说得更加清晰,“不是无动于衷,不是麻木,不是悲悯也不是热爱,而是愤怒。”
“就让人觉得很鲜活。”盛夏低头,后面那句话轻得快要听不见,“也很动人。”
程凉嘴里的棒棒糖棍子嘎嘣一声,嘣断的木头戳到他的舌头,他嘶了一下。
客厅另外两个人都已经融入到背景里,他在刺痛中只看到了身边的盛夏。
她还是一脸正直,仿佛刚才说的那句话是高中语文课本中某一课的中心思想。
而他,崩得舌头都麻了,只想把那两个神经病赶出房门,然后抓着盛夏问她,她到底从哪里看出来的?
他一只咸鱼罢了。
却变成了一个对生命有愤怒感的动人的人。
程凉从茶几上胡乱的抓了几颗棒棒糖丢到盛夏手上。
“吃吧。”他很大方的,藏起了应该已经出血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