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凉和周弦的手术磨合就在吵吵闹闹相爱相杀中飞快的过去了,甘老师父亲术前总胆红素降至100,终于可以手术。
手术前一晚程凉又和甘老师和甘老师父亲细讲了一遍手术风险,为了这个手术苏县医院和鹿城附属医院一起做了快一个月的准备,从模拟开始,3d重建,各种手术可能会发生的风险,换了一助,换了麻醉医生,整个手术班底来来回回磨练了两个星期。
但是这些,程凉都没有告诉甘老师和甘老师的父亲,他只是告诉他们,这次手术风险很大,病人现在的状态,下不了手术台的可能性很大,手术时如果癌细胞已经扩散也有停止手术直接缝合的可能。
他也介绍了他们接下来会用的手术方法,给他们看了重建可能,几乎每个步骤每个风险都告诉他们了。
甘老师的父亲签完字,让甘老师先回病房,他要单独和程凉说两句。
经过半个月的保守治疗,甘老师父亲现在的精神还不错。
他留下来单独和程凉聊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只是告诉程凉,他非常清楚手术的风险,他希望程凉他们手术的时候不要有压力,他说现阶段对他来说,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他只是不想女儿太孤单暂时苟活于世罢了。
程凉合上了和病人沟通的文件夹。
“其实,活着很好。”程凉说。
甘老师父亲有些惊讶,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程主任跟病人聊过病情之外的话题。
“您住院这段时间,每天早上都会打开病房的窗户。”
“您病房外面那条街靠近学校,我值班的时候也挺喜欢开窗看的。”
天没亮的时候就会有早餐店,天蒙蒙亮了,就会有穿着校服的学生陆陆续续地经过。
十几岁的孩子,青春正好,很少有愿意好好走路的,跑着跳着闹着,快迟到了,那条街就会变成百米赛跑的跑道。
那是一条很容易让人微笑的街道。
“窗外风景很好,您的女儿很孝顺,只是抱着苟活于世的想法,就太辜负这个人世了。”这话,程凉是笑着说的。
可能说这话的人很真心,所以甘老师的父亲愣了愣,也微笑了。
“明天一起加油。”程凉送走甘老师的父亲,握了握他的手。
程凉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习惯。
进手术室之前,消的时候,他会给自己加油。
想象盛夏当时迷迷瞪瞪拽着他手术服跟他加油时候的语气。
这个习惯已经三年多了,他进不了手术室的时候,他重新再进手术室的时候,他眼前全是迷雾的时候,他是靠着盛夏的加油熬过来的。
她说:“程医生,你要加油。”
于是他咬着牙撑过了一个又一个劫难,打开窗,跟自己说,不要苟活于世。
现在,他又找到了那个给他加油的人,他也终于可以微笑着跟病人说,一起加油。
手术前一天晚上,苏县的天气颇有些大战前夕的味道,下午起了一场沙尘暴,到了程凉下班,盛夏那边收了当天拍摄的素材等他一起下班的时候,路上已经漫天黄沙。
程凉那辆一直停在医院的吉普车被覆盖在黄沙下,盛夏在引擎盖上用手画了一个擎天柱。
程凉走过去不轻不重的弹了一下盛夏脑门,哭笑不得:“我以为你会画一颗心。”
盛夏防风镜下的眼睛就弯了起来。
两人都全副武装,程凉撑开一把大伞,把两人拢在伞下。
风沙迷眼,他问盛夏:“你现在还怕台风吗?”
“怕。”盛夏点头,很认真,“超过十二级的就不行。”
程凉就笑着扒拉一下盛夏头上的棒球帽:“那我以后年假都放在台风季休,你要是不在鹿城,我就去找你。”
盛夏歪头看了他一会,在他已经被沾上黄沙的外套上画了一颗心。
程凉:“……”
这姑娘突如其来的浪漫总能戳得他心里疼。
于是他也抬手,在盛夏鸭舌帽上画了一颗心。
不长的一段回家路,两人一路在对方身上能画的地方画爱心,到了家,打开门,唐采西和周弦看着满身爱心的两个人,表情都很无语。
“我记得你们两个说过,你们的关系在回鹿城前得保密的。”这就差买个喇叭昭告天下了吧。
“这种天气谁会出门。”程凉站在玄关,本来应该把身上的灰尘到走廊上抖掉再进门的,现在却有点舍不得。
可盛夏不会,她迅速的抖完自己的,拿着鸡毛掸子追着程凉就是一通拍。
“这天气明天能做手术吗?”周弦托着腮,挺忧愁。
“……下沙子又不是下刀子,手术又不是露天的。”程凉一边护着手臂上的心,一边白眼差点翻上天。
“我怕停电呀。”周弦继续托着腮,幽幽的。
盛夏发誓,周弦停电两个字刚刚说完,话音还在最后的声波阶段,她就听到了熟悉的电流声。
她拿着鸡毛掸子僵在原地。
程凉还维持着想要护住手上最后一颗心的动作,像被摁了暂停键。
只有周弦的亲亲女朋友反应最快,靠了一声。
然后一楼就炸了。
“停电了停电了!”小白的声音,“我□□操停电了我洗澡才洗一半怎么办啊?!”
“妈的停电又不是停水!”有人回吼了一句。
“靠我论文没保存!”另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我为什么要用台式机写论文!!我恨我自己!”
“啊!!我追的剧今天大结局啊啊啊啊啊啊。”还有一个更歇斯底里的。
“……捏妈的我才抓了一手炸弹啊!电筒呢!这把打完啊!”
……
…………
鸡飞狗跳。
程凉最先笑出了声。
接着是抱着鸡毛掸子笑蹲在地上的盛夏。
然后是在屋里面非常无语的举着手机的唐采西。
最后,周弦补充了一句:“……这魔咒怎么还带有续集的,非得原班人马才能演啊?”
程凉真的有很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了,一边笑一边拽着盛夏的鸡毛掸子拉了拉:“我晚上要跟你睡。”
盛夏:“……啊?”
“我明天手术。”程凉说,尽量让自己身体远离周弦,“晚上和这个人睡一间屋我害怕。”
“我也不要跟他睡!”唐采西怒了。
凭什么给她一个乌鸦嘴。
盛夏:“……那我们三个挤一挤?”
程凉:“……”
唐采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