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活儿也辛苦,大队里就一头毛驴,也拉不了多少,所以我们一般用自行车,家里的旧自行车,一口气能驮一百多斤,骑过去天桥。”
顾舜华迅速地算了算,她想着先弄六百斤西瓜,这样五分钱一斤也就是三十块,做西瓜酱还得要黄豆,但总体来说也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
这么一来,做西瓜酱的成本肯定到不了一百块。
做一次西瓜酱大概不到一个月,现在自己马上做,到了六七月时候做好了卖,如果销路好成功了,到时候再多做。
西瓜酱做出来能存放很久,可以慢慢地卖。
当下顾舜华便问起那位老爷子来,谁知道妇女一听:“这可真是巧了,你问的就是我家前门啊,那是宋老爷子,这可是一个能耐人,我们这几个公社里,就数他种西瓜厉害!”
当下那妇女就给顾舜华指了路,顾舜华过去找了宋老爷子。
宋老爷子一听她要买西瓜,问了买多少斤,倒是很痛快:“我带你和我们大队长说说,给你便宜。”
这敢情好,当下跟着去了,谈了价格,说是四分钱一斤,买六百斤也就是二十四块钱。
顾舜华趁机问起黄豆来,问大队里有没有,如果两百斤的西瓜,大概要搭配一百五十斤的黄豆,大队长倒是痛快:“今年豆子还没下来,我们也没多少,不过你如果要,一百五十斤也能凑出来,一斤按照一毛五算吧。”
顾舜华二话没说:“行,成交。”
西瓜是二十四快,豆子是二十二块五,这一共也就是四十多块,大队长给抹了一点零头,顾舜华想让对方帮自己拉到百子湾去,最后说好了一共给五十块。
这边顾舜华都交割清楚了,就开始装车了,还是宋老爷子赶车。
宋老爷子也挺高兴的,一下子给大队里挣了五十块钱呢,当下忙给顾舜华装车。
说起来六百斤西瓜,其实一个西瓜就得十几斤,六百斤也就是五十个西瓜的样子,至于一百五十斤的黄豆也就是那么一麻袋而已。
农村拉惯了排子车的很会装车,看着不大的排子车,可他都给你安置妥了,六十个西瓜一麻袋黄豆不算什么,就这么给放好了。
沉甸甸的车子直接过去百子湾。
到了百子湾,已经是傍晚时候了,苗秀梅正好下班回来,当下赶紧帮着卸车,就连苗秀梅单位几个同事也都帮忙了,其中还有一个,高高的,穿着褂衩儿,身上都是块儿。
顾舜华注意到,这人挺老实,但是和苗秀梅说话的时候就脸红。
等卸完了车,顾舜华便各给了一大西瓜,对方不要,她硬塞给对方了,六十个呢,做西瓜酱也不在乎这一两个了。
那块儿便一直看苗秀梅:“我不要了,我不要。”
苗秀梅:“陆同志,你拿着吧。”
她这么说,那位陆同志便拿了。
晚饭顾舜华干脆留下来,和苗秀梅一边做饭一边说话。
说话间,顾舜华这才知道,自己哥哥倒是每天过来,但是也没说别的,就是殷勤,帮着干干这个那个的,有时候会带点好吃的来。
顾舜华便随口道:“刚才那位陆同志,倒是不错,他也是你们单位的?”
苗秀梅点头:“这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司机。”
顾舜华一听便没话说了。
她其实心里还是有些遗憾,苗秀梅人不错,如果能当自己嫂子自然是好,但她也不好劝什么,毕竟自己哥哥在苗秀梅这里算是恩人,自己如果多说什么,倒是挟恩图报了。
苗秀梅抬头,看了一眼顾舜华:“对了,舜华,我们单位最近说可以给我解决宿舍问题,虽然是六人一间的宿舍,不过也能分一个床位,这是好不容易才轮上的,如果我错过这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所以我想着,要不干脆先把床位给占了吧。”
顾舜华在心里叹了口气,心里隐隐感觉,或许这和自己哥哥有关系,苗秀梅这里换了宿舍,彻底撇清了和自家的关系,自己哥哥也不好再过去找她,两个人彻底没戏了。
于是她便道:“秀梅姐,我这里的房子,你想住就住着,不过那边的宿舍,如果能分到,确实也应该占上,免得到时候以后再想要轮不到了,这个你随意就行。”
苗秀梅点头:“嗯,舜华,谢谢你了。”
一时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气氛倒仿佛有些尴尬。
过了好一会,苗秀梅才突然问道:“你哥那里,和那位冯同志怎么样了?”
顾舜华听着这个,便微诧:“冯同志?”
苗秀梅:“嗯。”
顾舜华:“他们不是早黄了吗?这还是当着我面黄的!”
苗秀梅诧异地看向顾舜华:“那冯同志的孩子呢?你哥不管了?”
顾舜华猛地想起还有这茬,一时也是无语了,心想自己哥哥到底怎么和苗秀梅解释的,难道他就没提这事吗?
她深吸了口气,解释道:“秀梅姐,我哥说了,那孩子不是他的,肯定不是他的,他和人家清清白白,没别的事,我哥有一千个一万个毛病,但这点我能给他做保障,他既然说了不是他的,没碰过那位冯同志,那就肯定不是他的,你们相处这么久,他什么人品,你应该清楚。”
苗秀梅听着,好像有些茫然,过了好一会,她才眨了眨眼:“这,这样也好。”
显然是被这个消息打得有些措手不及。
顾舜华叹了口气,她想起来冯书园的事。
其实她不用问了,猜也猜到了。
应该是冯书园和自己哥哥谈着的时候,被人欺负了,她大受打击,自己哥哥那个人,就是天底下第一负责任的,自然不能抛弃冯书园了。
甚至他可能还认为,是自己哪里没做好,没能好好保护冯书园才让她出这种事,于是冯书园便把这个当做一个把柄来拿捏自己哥哥,就这么牵制了他好几年。
这几年,他未必不知道冯书园的种种刻意,但是一个女性遭受过欺凌,他作为当时谈着对象,道义上就是不能抛开。
其实自己哥哥就是这种性子,那个愧对冯书园把冯书园当自己责任的顾振华,和那个以自己的婚姻来护着苗秀梅帮着她办户口的顾振华,从来都是一个人。
只是这些,如果自己哥哥不去解释,她也不好说什么。
冯书园那个人再让人瞧不上,事关别人的私事,还是女性那样的遭遇,又是和哥哥相关的,她也不好把自己的臆想和猜测说给苗秀梅听。
于是她终究只是道:“秀梅姐,我哥哥这个人是个好人,有时候好人做出来的事也是让人着恼。我觉得你们之间还是存在一些误会,比如在冯书园这件事上,他可能一直没有和你解释清楚,当然这也怪他不愿意多说。”
苗秀梅愣了好一会,才道:“我,我不知道……”
顾舜华便道:“秀梅姐,那是我哥,我当然也盼着你们能有这个缘分,你这个人好,如果能当我嫂子,那是一场缘分,我心里也高兴。但我说这个,也不是说要怎么样,就是希望哪怕你们没缘分也别以这种误会的形势分开。你们说得清清楚楚了,你再去找别的,彼此也都踏实。”
说完,她吃差不多,也就起身走了。
谁想到一出去,刚走出大院的门口,就看到了顾振华,正好往这边走。
顾振华看到妹妹,其实也有些不好意思:“舜华,你在啊,我就是来看看,听说这几天闹雨,这边的房子怕漏雨,所以我过来和她说一声。”
顾舜华叹了口气:“我先回去了。”
顾舜华回去的路上,自然难免想着哥哥和苗秀梅的事,这种事,摊开了,也许还有缘分,说不明白,不行也就不行了。
下了公交车后,天已经不早了,前门街道上有路灯,两边也有铺子,不过一进胡同,就暗起来了,幸好她包里有一个手电筒,这还是以前帮着苏映红对付罗明浩时买的,正好拿出来照亮。
谁知道经过大杂院外面墙根下时,就感觉前面槐树那里的叶子好像在抖。
她把手电筒打过去,一束光落在斑驳的槐树冠上,那动静就没了。
她仔细看了看,确实好像没什么,但心里却有些怀疑。
她壮着胆子问:“谁,谁在那里!”
她好歹也是有个军人丈夫,现在故意这么沉着嗓子一吆喝,还挺像那么回事,很严厉。
但是,并没有什么动静,只有夏风吹过的轻微窸窣声,以及大杂院里佟奶奶家猫发出的喵喵声。
她拧眉,紧紧攥着手电筒,盯着那槐树,那槐树依然不见动静,她想着也许自己看错了,也就进家门了。
进去后,想想到底是不安心,便薅了顾跃华:“外面那棵老槐树上好像藏着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走,你跟着我出去看看。”
顾跃华一听这话就懵了:“能藏什么?可别是闹鬼?!”
顾舜华听着头皮发麻:“你别瞎说,兴许是个贼呢!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顾跃华:“贼?大杂院里老街坊没几个富裕的,这还能招贼?”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顾跃华还是跟着顾舜华出去了。
毕竟许多事都是没准儿的,有时候一双袜子挂那儿还有人偷呢。
谁知道他们一出去,就见前面一个人影,“嗖”地一下往前跑,顾跃华“卧槽”了一声,赶紧过去追,可那人往前面一拐弯,就转进拐弯胡同了。
顾舜华顾跃华赶紧扑过去,但大晚上的,哪还能看到人呢!
顾跃华气得拍自己脑门:“还真有贼,还真有贼,我就这么把贼给放走了啊!”
顾舜华:“这个贼肯定是咱附近的,你看他刚才跳下来往那边逃,逃得多溜啊!”
顾跃华:“谁知道呢,咱要报案不?”
姐弟两个说着话往家走,他们这一吆喝,已经把大杂院里人都给惊动了。
本来夏天嘛,天热睡得晚。
现在大家都跑过来,顾跃华便和大家说起刚才的贼。
潘爷听了:“这事可不能就这么拉倒,你说咱们大杂院里能有什么,还招贼惦记了,咱现在赶紧把人都叫出来,去找找这附近几个胡同,没准贼还没跑远呢!”
大家当然都听潘爷指挥,于是都拿了手电筒,跑出去胡同里,吆喝着抓贼,把各处胡同都给串了一遍。
可惜的是,最后也没找到什么,只有一点是肯定了:这贼肯定就是附近几个胡同的,远不了!
大家伙自然议论纷纷的,说什么的都有,还有人琢磨着第二天赶紧去报告派出所,当然也有人开始说鬼故事,说哪年谁谁谁去官茅房,结果厕所里伸出来一只手问他要纸吗,没准这就是一个鬼,把大家吓得不轻。
顾舜华哄着两个孩子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也在琢磨这个事。
她回忆着那个人的身高,这天没月亮,看不太清楚,但是那人肯定不高,怎么着也不到一米七。
是个女的?
这附近胡同里,还是女的,跑过来爬槐树偷东西?
不知怎么,顾舜华就想起来那声猫叫。
那槐树隔着一堵墙的间壁儿,可就是佟奶奶家啊!
这胡同里也不止这一棵槐树,那个地方也不是最好爬进去的,所以这个人,是不是根本就是冲着佟奶奶去的?
顾舜华猛地便想起来佟奶奶的那只碗,以及陈璐。
她想偷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