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既白闻言,脱衣服的动作一顿,脸上玩笑之意尽收,正色看向站在身前的明锦,“我不明白,你今日为何偏要自寻羞辱。”
眼前这人双眸沉沉,明锦竟第一次从他脸上读出了愤怒,以及挫败。
明锦继续走上前,动手帮他脱下退到一半的衣裳,整个背部显露出来,上面的淤青一目了然。嘉宁当真是手下没留情。
“既然不明白,为何还是配合我?”明锦柔声问道。清凉的药油倒入掌心,独有的刺激味道顿时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此刻他背上的淤青可比回门那日与大哥切磋时被掌风扫到落下的淤痕重多了,明锦逐渐加力,江既白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只要是你坚持要做的,我自是会配合。”江既白说得理所当然。他其实心里清楚得很,明锦选择接受赐婚,有她深谋远虑的考量,只要不牵涉镇北王府,他愿意竭尽所能成全她。即便在这京中备受桎梏掣肘,他也有信心能保护好她。
可是明锦,似乎并不信任自己
是自己给的暗示还不够吗?还是她只是单纯地不想信任自己?
这样的揣测让他难以抑制地从心底涌上一阵挫败感。
明锦还没来得及为他这番话感动,就被他突如其来的颓唐吓了一跳,垂眸间看到坠在自己腰间的玉佩,不禁开始自我反省。
昨日给大长公主府送回帖,表明他们夫妇会应邀参加春宴后,今儿一大早他们刚要出门,芙蓉阁就递来消息,说是坊门一开,大长公主就派人送来亲手写的帖子,邀请曼姬担任今日春宴的席纠,望她务必赏脸。送帖子那人言语虽客气,却处处将大长公主抬出来压人,根本不容曼姬拒绝。
江既白在大门口就要反悔不去了。他已经从明锦这里知道了大长公主和岳父的那段纠葛,以大长公主跋扈嚣张又记仇的性子,她给曼姬下帖子,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可明锦不仅坚持要去,还在别院下车后,叮嘱他寻机会亲自将曼姬带到大长公主面前。
“对不住,我该先跟你商量一下的。”明锦此时醒悟到,自落水醒来后,从临时起意接受赐婚,到婚后与江既白的相处,无论是对父母家人,还是对江既白,她的做法都有独断的意味。
她一直没有察觉,或者说察觉到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是因为上一世的她,在上位多年,太多的事需要她自己做决断,渐渐地,便习惯了做决定,而忽视了解释。
江既白突如其来泄露的挫败神态,如同给她一记当头棒喝。
“我好像有些恃宠而骄了。”明锦垂眸低声说道。
听到这四个字,江既白猛然抬起头,被明锦眼底的歉意刺得胸口闷痛。
长臂一伸将人捞过来揽坐在腿上,江既白闷声闷气开口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也没想你做什么都要跟我解释,我只是……看不得你自己讨苦吃。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其实可以告诉我,我来做。”我能保护好你。
不须她冲锋陷阵在前,不须她殚精竭虑铺路,也不须她披荆斩棘争夺……有人会站在她身前。
明锦忽的想起万山寺山门外,他为她雪中撑伞的那一刻。
自己初萌悸动,他却似早已情根深种。
“江既白,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系于我的。”明锦从他怀中仰起头,直截了当戳破窗户纸,“莫非在你困顿之际我曾帮过你?亦或是在你被人排挤欺辱之际给你解过围?以至于你对我念念不忘,心生情愫——唔!”
江既白忍无可忍,直接抬手捂住她的嘴。
这世上,论败人情趣,怕是没人能比得过自己怀里这个了!
“我自小在家中父疼母爱,就算来了京城,皇上钦赐世子府,就读南书房,就算是太子也要对我客客气气的,吃穿用度上更是有内务府四时打点,所以,我一没困顿,二没遭人欺辱,你想多了。”江既白严重怀疑,话本子看多了的人是她。
明锦边听边点头,想了会儿,又做出判断:“那就只能是见色起意了。”
江既白手臂一僵,明锦立刻抓住了他的小辫子,“真的啊?”
“嗯……没,也不全是。”江既白含糊其词辩解:“一半一半吧。”
明锦是铁了心今天要把窗户纸都撕开,追问:“那另一半是什么?”
换作旁人,明锦猜测或许会是因为她的家世,但是江既白,她的直觉告诉她,最不可能的就是这个。所以她是真的好奇。
江既白深知这次是蒙混不过去了,反正人他已经娶进门了,夫妻之实也有了,这辈子要么自己走她前面要么自己先送走她,不管怎样最后都是要埋一块儿的。想通这个,索性坦白道:“不是我,是二皇子。”
明锦一时摸不着头脑,“昌王?”
江既白不甚情愿地嗯了声,“遭人欺辱蒙你解围的人,是二皇子。我不止一次见过你出面帮他,鼓励他,有一次他被太子污蔑偷杀了东宫养的狗,你还用石头子暗算过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