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并不意外我的出现。”明锦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目光扫过挂在晾架上的染布时顿了顿,随即看向端着茶走上前来的谢五姑娘。
谢知晚在她对面坐下,坦言:“以他的性格,就算我留了字条,不确定我的去向和落脚,他是不会放心的。只是没想到,会惊动世子妃您亲自走这一趟。”
明锦略略挑眉,没想到她竟然识得自己。
“景元十六年的万寿节宫宴,我有幸在场,世子妃的那曲剑舞至今印象深刻。”谢知晚唇边噙上浅浅的笑意,主动为她解惑。
原来如此。
明锦回以一笑,端起茶盏啜了口茶,徐徐打量了小院一圈,地方不大,打理得却是井井有条,纺车、织机、晾架一应俱全,屋檐下的大笸箩里还晒着几种草叶子和蘑菇
看着很温馨。
“姑娘日后有什么打算?”明锦开门见山问道。这是个有独立生活能力的姑娘,她选择走出来,必然是想好了后路。
谢知晚也不隐瞒,“我与庵主颇有些缘分,蒙她照顾,打算暂时在庵中落脚。这些年来我小有积蓄,又有织染的手艺傍身,怎样都能养活自己,劳烦世子妃帮我捎句话,让他此后不必再挂念我了。”
“好。”明锦痛快地应下,目光又落在晾架上的那块染布上,“姑娘留在庵中,可是还想靠手艺赚钱贴补那些女娃娃?”
那些女娃娃看着身子瘦弱脑袋大,显然是长期挨饿导致,应该是镜水庵收留的逃难过来的饥民孤女。
谢知晚颔首,“镜水庵香火不比大庵,近来收留的孩子又越来越多,仅靠香油钱和福田所出,怕是捉襟见肘。我虽力量微薄,但尽所能吧。”
自立自强,不染初心。
拥有这种品质的人,无论身份高低,在明锦这里,都值得她高看一眼。
“我有个更好的出路,不知五姑娘是否有兴趣听听。”明锦道。
谢知晚稍有迟疑,但还是点了头。
明锦对她的欣赏更多了一分,也不吊人胃口,直言道:“姑娘擅长织染,想来应该听过锦云坊的名号。实不相瞒,我是背后真正的东家。”
一听到锦云坊这三个字,谢知晚的眼神顿时一亮,再听说眼前这人竟是锦云坊的大东家,隐隐地,谢知晚抑制不住生出一丝希冀。
“当初开办锦云坊,本就是为了安置一些无家可归的女子,从没想过会经营成如今的名声。”明锦浅笑,“锦云坊如今是罗姑姑在打理,她可是惜才爱才得紧,姑娘若愿意,我给姑姑递个口信,你们自己见了面细谈。至于庵里收留的这些娃娃,愿意的可以跟着一起去锦云坊,一边做些力所能及的小活儿,一边跟着学手艺。”
谢知晚暗暗惊叹,原来锦云坊背后竟然还有这般隐情。难怪,听说锦云坊的织房、绣坊和铺面都是女工,就连染坊里也大多是女子。离家前她也曾动过念头去锦云坊,只是担心自己的身份一旦被知晓,人家不愿惹麻烦。明锦在这个时候出现,无疑给她打开了一扇更宽敞的大门。
得到谢知晚毫不迟疑的回复,明锦当即以大东家的身份行使特权,当场就聘了她。
“你是在试染天水碧吧?”明锦终于如愿,走到晾架边仔细查看那块布。
谢知晚点了点头,“我师父一生痴迷织染,平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成功复染出失传的天水碧。我想继续尝试看看,希望有朝一日能完成她老人家的心愿。”
明锦大为支持,“锦云坊搜罗了不少织染的古方,说不定对你能有些帮助。”
古方?这能是她随便看的?
放在任何一家,都是不外传的秘宝吧?
明锦见她愣神,也不急于解释。等她进了锦云坊生活一段时间,就会知道锦云坊最大的魅力根本不在于那些古方秘法,而是罗姑姑。
“姑娘,咱们直接回府吗?”下了山坐上马车,卿云问道。
明锦撩开车窗帘子看着沿途缓慢倒退的山景,心情大好,道:“先绕路去趟会樊居,给世子爷稍点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