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锦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打算,“如实告诉她现下的局面,让她自己选择,是等,还是自己去报仇。”
江既白沉吟片刻,颔首:“她若选择自己去报仇,后续我来安排。”
他江既白娶回来的女人,合该双手干干净净地焚香作画,高坐明堂不染风雪。
选择性忽略男人在自己胸腹前渐渐合拢的双手,明锦全身放松倚在她胸前,“好。”
江既白觉得,他们的孩子会被教导得很好,因为明锦忽悠人的本事在他看来比南书房的师傅们还要高明,就算跟天鸣寺的那只老狐狸相比也不逊色。
只消想想,江既白就隐隐生出期待。
“差不多就行了。”明锦忍不可忍,掐了他不安分的手背一把。
翌日一早,明锦还未起身,江既白就让人将姚彩莲带到了翠友轩戏阁。
“……目前的情势就是如此,本世子可以向你保证,西城所现任的几个主事官伏法落马不会让你等多久。”
姚彩莲倏地攥紧袖口,内心挣扎良久,才艰难开口说道:“现任的伏了法,继任的主事官们仍是那位的人,是吗?”
“是。”江既白毫不粉饰太平,“那位不倒,西城所就换不了天。”
姚彩莲僵坐在原地,整个人如同失魂一般,久久回不过神。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安排你跟随商队去岭南安顿下来,嫁个有担当的男人,好好过你的下半辈子。”
好好过下半辈子?
听到这话,姚彩莲满心苦涩地回过神,随之目光陡然平静下来,心里已然做出了决定。
“民女此生已毁,惟愿凭此残躯能为家人、为父老乡亲讨一个公道,虽以卵击石粉身碎骨亦不悔,恳请世子爷成全!”姚彩莲跪地伏身,单薄的脊背却绷得笔直。
江既白不置可否,而是问道:“听你言辞,可是读过书?”
姚彩莲如实答道:“家父是景元八年的秀才,民女不如兄弟聪慧,只跟着家父学了几个字。”
竟还是出身耕读之家。
“太后素爱听戏,尤其是庆和园延喜班当家花旦吴老板的戏,迄今为止,是唯一一位有资格入宫献演的。我瞧你资质还算不错,稍后就让人送你去吴老板名下做个记名弟子吧。”
姚彩莲心领神会,再度伏身深深叩首,“深谢恩公成全。”
江既白抬了抬手,“不用谢我。出去后你可去打听打听平康坊北曲命案,如若心意有变,随时可以送你去岭南。”
自破家后一路状告至京,姚彩莲如同从炼狱囫囵着滚过一遭,见够了这世间的魑魅魍魉,没想到还有得遇贵人的一天。这世间,或许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暗无天日。
送走姚彩莲,江既白坐在原地迟迟起不来身。活到这么大,他江既白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碰上姚彩莲这样的,如草芥般备受□□,蒙受一点点援手便感恩戴德不惜倾命相报,这样的报恩,是江既白难以承受之重。
对于自己年少离家受质于京这件事,父亲嘴上虽从未明说,但江既白再清楚不过,他一直深深自责,觉得对不起自己。可如今想来,当真是应了那句:“福祸相依。”
下民易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