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京,官道。
“听说了吗?南离少师莫少珩要回我们北凉了。”
“呸,他还有脸回北凉?他不是去南离当了三师之一的少师,早忘记他是北凉人了吗?”
“当初圣人三道诏书送去南离,召他回北凉,他都拒而不应。”
“背祖忘宗!”
“骂他背祖忘宗都是轻的,知道吗?南离前些年还和我们北凉一样穷困贫瘠,但仅仅这几年,凭借卖遍各国的丝绸,硬生生的富裕了起来,你们有所不知,那丝绸就是出自莫少珩之手。”
“嘶!”一片倒抽气的声音,“可是那贵比黄金的丝绸?”
“我北凉和南离一向敌对,他竟然资敌卖国!”咬牙切齿,“卖国之贼,谁给他的胆量回来!”
骂声此起彼伏。
不多时,话风一转,“像莫少珩这样贪图富贵权势之人,真的肯归来?”
“呵!”冷笑声起,“你真当他良心发现?他那是在南离闯了泼天的祸事,不得不回北凉。”
“听说啊。”声音放低了些,似乎声音大一点都会惊吓到人似的,“听说莫少珩发了疯,竟蓄谋刺杀南离的小皇帝司马可尧,那南离皇宫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最后只寻到了小皇帝司马可尧焦糊的尸体……”
“闯下这等弥天大祸,他能不逃?要是被南离的人抓住,还不得将他五马分尸。”
说完又是一叹,“南离受了如此奇耻大辱岂肯罢休,南离大军连攻我北凉洵州六地,洵州难民正向我凉京涌来……”
“明明是莫少珩造的孽,却害我北凉丢失疆土,百姓流离失所,当真是个灾星。”
历史上大大恶之人不外如是。
去往凉京的官道上,人情激愤,莫少珩,丝绸,司马可尧,洵州六地失守,难民等字眼不绝于耳,消息如同春风吹遍北凉大地。
此时,官道上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马车里坐着一大一小两人。
大的不过二十上下的青年,身着降青色儒袍,怀抱一古琴,脸庞俊秀丰神,肌肤细润如玉,手指十分修长异于常人,不过最引人侧目的还是此人额间天生一只飞鸟的图案。
看着像是一颇具书香味的读书人,但似乎又多了一点什么。
小的那人十一二岁,着一身小道袍,眼仁漆黑得如同黑曜石,一股子的机灵劲儿,正有趣地将马车的窗子掀开一个小角向外面看。
“少师,他们好像在讲你。”
“没想到少师在北凉的名声这么差,我怎么感觉我们这一到凉京就会被砍掉脑袋似的。”
莫少珩睁开闭目养神的眼睛,瞪了一眼那道童,“可尧……”
喊完又觉不妥,改了口,“南一,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怎么样?”
小道童南一赶紧坐直了身体,“少师快讲,我最喜欢听少师讲故事了。”
南离皇宫的那场大火烧毁了所有真相,柳圣师将他从大火中救出交给少师的时候说,从今以后,这世上除了少师,再亲近的人都不值得信任,他要想活着,就必须隐姓埋名跟着少师,听少师的话。
小道童心中的柳圣师正是天下五大宗师之一,南离琴圣柳归尘。
莫少珩当初为了跟着柳归尘学琴,曾许诺过对方一个条件。
事实证明,有些承诺还是不要轻易许下的好,因为谁也不知道付出的代价能大到何种程度。
但后悔也没用,事情都走到了现在这一步了。
莫少珩开口讲故事,声音不快不慢,听着十分舒服,如阳光照进心涧,“古时有一男子名潘安,因为长相俊美,每次出游必被人围观,连七旬老妇都争相往他车上投掷果品以表达爱慕之情……”[注:描述引用自网络。]
故事很短,三两句就讲完了。
南一眨巴着眼睛,一会看看莫少珩俊美的脸庞,少师长得是很好看,但是不是太臭美了一点?少师该不会以为外面那些人是热情欢迎他的吧?
一会又看看窗外骂咧咧的人群,“少师,你这故事是不是讲反了?我怎么觉得我们现在要是表明身份,什么果品什么爱慕之情怕是没有,砸破脑袋的石头估计能收获一大马车。”
少师真是个怪人,时常做一些异于常人的事情,比如南离皇宫那场大火,他被救出来送到少师面前的时候,脸都吓白了,那时追兵都追到身后了,少师还不慌不忙地让他和一被乱箭射死的道童换了衣服,说什么要走也必须走得干干净净,看他暗度陈仓,金蝉脱壳。
之后南离的追兵的确没有想象中那么的猛烈了。
话虽如此,但从南离一路逃到北凉境内,一途的凶险和艰辛也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这一路上,他最大的感概就是,他心中如同小白兔一样的少师,人畜无害温润如玉的少师,手起刀落那个利索,阴谋诡计一次次躲过大难,也难怪柳圣师说,他只有跟着少师才有活命的机会。
也对,少师本是北凉人,却在南离身居高位,位居三师之一,肯定得谨言慎行些,将保命的绝活留到最后。
只是这绝活差点闪瞎了他的眼睛,他原本以为少师这样的读书人连杀鸡都不会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