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一会人太多,排不上队,所以等在这儿。等我孙子一把信拿过来,我马上就能去排队。”老婆婆含着笑给吴普说起自己的打算。
吴普听了感慨得很,对老婆婆说道:“一会我带您过去,帮您把影像拍下来,这样您回去后也能看了。”
老婆婆闻言高兴地道:“真的吗?真的可以看到就好了,哪怕一眼都好。唉,你说我怎么能忘得掉,我们孩子都有两个了,我怎么忘得掉他。我不要别的男人,守着两个孩子过就好了,再找一个的话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欺负咱儿女呢?你是不知道,咱儿子长得老像他了,孙子也特别像,我一看到他们啊,心里就特别高兴。”
吴普耐心地听着,并没有插话。
倒是老婆婆觉得自己说太多了,很不好意思地道:“我是不是话太多了?人老了,就是爱唠叨,还净爱给人讲年轻时那点事,这嘴巴怎么管都管不住。”
吴普说:“不多,您多讲讲,我们就爱听听这个。”
老婆婆听吴普这么说,就给吴普讲起自己和丈夫怎么认识,讲起自己和丈夫怎么结婚,讲起自己当初是怎么送他从军去,讲起许许多多早已深埋在岁月里、总有一天会跟着她从这世上消失得一干二净的往事。
那都是一些很寻常的琐事,除了她自己之外兴许没有人会在意,可她珍而重之地藏在心里,时常独自拿出来擦拭得锃光瓦亮,仿佛那是再璀璨不过、再美丽不过的熠熠明珠。
每个人心里都有这样的宝贝。
很多时候它们不能和身边的人说起,却能向陌生人和盘托出。
因为身边的人听了可能会担心、会难过,会小心翼翼地哄着她,而不是陪她一起静静缅怀那纯粹而美好的记忆。
吴普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一直陪着老婆婆聊到她孙子把那封用铁盒子收好的信送了过来。
吴普陪着老婆婆去取信,笑着对那个气喘吁吁的年轻人说道:“你也一起进来吧。”
那年轻人见到吴普,顿时瞪大了眼,惊喜地喊道:“馆长!”
虽说平时大伙都“垃圾馆长”“狗馆长”地喊吴普,真正见到本人他们还是老高兴的。
这年轻人一天到晚执着于给全家抢票,自然是博物馆的忠实粉丝,所以一眼就认出了吴普来!
老婆婆微讶,看向陪了自己小半天的吴普,没想到他会是博物馆的馆长。
“没想到小伙子你这么年轻就当上馆长了!”老婆婆由衷感慨。
吴普说:“都是靠我爷爷奶奶才有这么个机会。”
老婆婆又问:“馆长有对象了吗?”
吴普说:“有了,她还是拿铁饭碗的,厉害得很。”
老一辈就喜欢铁饭碗这说法,老婆婆听了以后羡慕不已,对自家年纪不小、至今还单着的孙子说:“你看看,都多少岁的人了,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人家吴馆长这么小就有对象了,对象还是吃公家饭的!”
年轻人遭受自家奶奶突如其来的催婚,一脸绝望地看向吴普,眼神里明摆写着“你看看你有个首富爷爷还不开开心心当富三代花天酒地醉生梦死搞什么事业谈什么恋爱”。
像吴普这种年纪轻轻就爱情/事业两丰收的家伙,简直令人发指啊!
吴普逮着机会秀了一把女朋友,自然不会理会年轻人的幽怨。
他领着老婆婆祖孙二人往三号馆走去,前头有很多人在围观体验展区,不少人只恨自己没有随身携带点有意义的东西可以拿过去体验体验!
吴普见围观的人这么多,旁边还排着条长长的队伍,征询过老婆婆的意见后上前和其他人商量看看能不能插个队开个短暂的直播。
吴普本身就是馆长,整个博物馆都是他说了算,大伙自然没意见。
她们只是想体验一下而已,老婆婆却是特意让孙子回去把丈夫的绝笔信给拿来了!
这次特别的“插队”第一时间获得了所有人的同意。
老婆婆虽然文化水平不高,性情却温和又淳朴,她挨个向众人道了谢,才在孙子的陪伴下走到展位前小心翼翼地打开那陈旧的铁盒。
整个铁盒里只有一封比盒子本身更旧的信。
它显然被非常珍惜地保存着,连折都舍不得折,安安静静地摊平在盒子底部。
吴普既然答应要帮老婆婆把影像拍摄下来,第一时间就让无人机开了过来,记录下这封信的完整面貌。
盒子打开后,老婆婆静静地凝视着面前的信。即使她早已满面风霜,那柔和的眼神依然叫人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柔起来。
这时候关注博物馆直播间的人陆陆续续进入直播间。
早上刚热热闹闹地直播过“画中行”节目,本来大伙都觉得吴普这个懒人可能得十天半个月后才会再搞直播,没想到这么快又有了开播提醒。
“怎么回事?这次直播没有标题!”
“盒子里好像有封信,馆长准备直播这个吗?”
“看着不像是古代的信,有点像是抗战时期或者建国初年的。”
“很不错,这信年纪估计是我的三四倍!”
“这是今天刚开的体验展区吧?我看其他人刚才分享了,这个体验展区只要把书写过的纸制品放进去,就能显示出书写时的画面!”
“啊,那把信放进去的话,是不是就可以看到写信人了啊?”
“这位奶奶年纪也很大了,不会是她父亲或者丈夫留下的信吧?”
“啊啊啊啊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看到写信人吗?要是真可以的话,总感觉又开心又难过!怎么办,我很想看,又不太敢看,好纠结!”
“别怕,我们这么多人一起看,要笑一起笑,要哭一起哭,不丢人!”
“馆长搞快点,搞快点,我已经等不及了!”
就算直播间观众们催得再急,无人机仍是不紧不慢地给信来了个特写。等祖孙俩万般珍重地把信取出来,镜头又把留在盒子里的信封清晰地拍进画面里。
那信封上的字算不得多好,只勉强算端正。
那只是一封由普通丈夫写给普通妻子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