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忘记了自己是呼吸剑士,普通的寒冷无法奈何她。
那么她感觉到的冷意从何而来?早纪不愿去深究。
月亮渐渐爬上树梢,钟表上的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某个可恶的男人像是忘记了他还有个家,没有半点回来的迹象。
心中的空洞愈来愈大,呼啦啦地灌入寒风,早纪抿着嘴,披了件毛毯坐在玄关外,双臂抱膝,气地心想早知道爸爸不回来,我今晚就不该做那么多饭菜,太浪费了……不对,今后的一个星期我都不会进厨房了,爸爸的饭他自己烧吧!
“……”
唉,真是的,她又在置气什么呢,又不是不知道爸爸的德性……
早纪朦胧间似乎清楚,自己心口咕噜噜冒着的酸涩和委屈来自于何处。
她被甚尔爸爸这两年的“好说话”惯坏了,不再满足于“有亲人就好”,她开始渴望得到亲人的爱护,渴望能像千万个完整、正常的家庭子女一样,在家人们的呵护中长大。
其次就是……她的期待落空,所形成的落差感。
明明分别了整整七天,有那么多想诉说给他的事,压抑不住的对家人的思念,结果他倒好,留给她一个空荡荡的客厅——他就一点都不想她呗。
尤其是在同学们的对比下,可恶,她现在都不敢拿手机了,怕自己的line上全都是同学们晒出的家庭重聚的温馨照片。
早纪觉得自己错付了。
早纪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双目无焦距,虚虚地盯着空中某个点,不时地眨巴眨巴。
起初,她还能在心中胡乱腹诽,自己给自己加戏,但到了后半夜,她的心湖已然一片安静,扰不动一丝涟漪。
她的大脑放空,什么都没想,就这样像个木头雕像似的坐在玄关外,等着那个黑发男人的身影。
这一坐,就是一整夜。
早纪以为她能撑一夜不眠,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这个身体的耐性,又不是在野外执行杀鬼任务,她的神经也是放松状态,临近黎明时,困意几乎占据了她的大脑。
只留下那么一丁点清明,撑着眼皮不合上,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道延绵到地平线的泊油路。
或许是上帝怜悯她。
远方的山脉照出了青翠的色彩,天空尽头的鱼肚白缓缓绽开,破晓时分的晨曦细弱温凉,却足以驱散大地上笼罩的黑暗。
一道斜斜的影子,拖曳在那个人的身后。
早纪的头一点一点,似乎马上就要睡过去了,但她的目光在捕捉到那个人影时,依然瞬间传回了迟钝的神经,她恍然间抬起头来,眼睛圆睁,盛下了他满满的身影。
甚尔的身形一顿,好像很意外会在玄关处看见她。
他的嘴唇翕动,吐出几个音节,早纪努力抵御困意,模模糊糊地分辨出了几个词。
“怎么……不……房间?”
她感觉到自己被男人有力的臂膀抱起来,她小兽般呜咽一声,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点。
她的眼皮都快合起来了,嘟囔道:“我在等你啊,你一直不回家呢,我担心……”
男人的气息都滞住了。
早纪窝在他的怀里,不太安分地扭动着,双眉蹙起,凭着本能抱怨道:“好臭,你身上怎么这么重的血腥味啊,快点回家洗个澡,唔……忘记给你烧饭了,对不起啊。”
“……”
甚尔没有回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怀里的女孩,她身上的毯子早已散落,打了个哈欠,嘴上软软地嫌弃着血腥味,身体却不自觉地贴近温暖的源头。
最后,是如同梦呓般的一句话。
“……欢迎回来,爸爸。”
之后,便脑袋一歪,靠着他的胸膛沉沉睡去了。
不过九岁的女孩,熬夜的确是为难人了,就算她精神上支持,身体也不同意。
甚尔沉沉的目光扫过玄关,一切的证据都昭示着,早纪在这里坐了一夜。
衣衫上是泛着凉意的晨露,黎明的一缕阳光披在她的身上,落入甚尔的眼中,却让他恍惚觉得,这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就是光源本身。
她等了他一整晚,直到他回家。
没有什么重要的理由。
也许只是为了在他回来时,能亲口对他说一句“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