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着几天,洛萤并没有直接去春喜班,也没有再去鼎丰戏院。
并非是她不想去,只是这鼎丰戏院才发生了火灾,戏院里的观众,加上表演的班子成员,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有不少都进了那西医院。
而偌大的春喜班,除了杜大家杜兰芝以外其他成员毫发无伤,顿时引起了警察厅的警长注意,一切都在调查之中。
戏院上上下下百十号人,还有人受了伤,那二楼坐着的既有达官显贵,也有那潇湘馆云水楼的花姐们,调查是个大工程。
而作为火灾地点的鼎丰戏院更是被警方看守得紧,此时风声正紧的时候,洛萤即便是晚上也不好找机会偷溜进去。
至于那春喜班的人,就更是被警察厅来回的传讯,她想找那狐仙堂也没地方找去。
至此,洛萤只能守株待兔,听着官面上和崔先生打听来的各路小道消息。
“这外边的消息传的真是越来越乱了。”
崔先生坐在柜上和洛萤感慨着,她眼前正盯着报纸上的豆腐块,上边是火灾遇难者的名单,还有没人来认的无名氏。
“我昨儿个又听说,当时戏院里不是有潇湘馆和云水楼的花姐?”
“大酒缸里还有人说,潇湘馆跟云水楼请了人去做法事,楼里的姑娘们天天半夜能听见人在吊嗓子。”
“还有人说,没准是杜大家鬼上身了,附身在了不知道哪个姑娘身上。”
“也有人说,是杜大家一心求死,所以根本不往外跑,也有人说是春喜班里要害杜大家,有人使了法术。”
崔先生说着,这流言蜚语多的是,众说纷纭,真假谁也不知。
“这啥话都有,连天桥都是传瞎话的,说杜大家那个相好跟人跑了,自绝于戏台之上。”
“那杜大家自己死,也没必要拉着别人一起啊,唉。”
王小田也插了一句嘴,天桥也有戏园子,江湖艺人嘛,这下九流里戏子也是排在前边的,大家伙都讨论着呢。
洛萤每日上午坐在当铺之内,下午则是出门四处游荡听消息。
上午呆在当铺里,除了翻看洛永诚留在书房之内的那些书,无事就检查货物,还要跟着小田叔与崔先生学习掌眼不同物件的窍门。
当然了,账册那一头也要跟着宁爷学习,虽然自己是当铺的东家,但她一点也不闲着,忙得很。
每日诚和当开门之后,陆续也有些人来当物,洛萤能够看到整个典当的流程。
自古以来,当铺这个行当之内的女性就极为少见,坐柜的掌眼们多是男性,收的徒弟们自然是男人,如今虽然是新社会,老少妇女们进入各行各业,但当铺依旧是男女比例失调。
不过这凡是总有意外,洛萤听王小田与崔先生说,这北宁城之内,有一家土生土长的京城当铺兴隆当,当家大朝奉乃是一位女性,人称秦三娘,秦大朝奉。
听说这秦大朝奉当年一手将濒临倒闭的兴隆当救起来,力排众议收女徒弟,如今兴隆当的当家柜头几个柜都是女弟子,学的认真,做事细致,责任心强。连她们当铺的护卫都有不少女镖头,乃是北宁城之内的女工示范单位。
洛萤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不过这当铺招女工的,至今也只是这兴隆当一家。
这个行当的内部阻力还是很明显,各家的朝奉都是中年以上,还有些老古董,带徒弟好说,带女徒弟?在这些老古董那岂不是伤风败俗?一个不慎就毁了一辈子的名声。
而兴隆当倒是女师傅带女徒弟,直接免去了许多忧虑,秦三娘大胆用人,一手带出来的徒弟们也没有辜负她,如今店面干的是越来越大了。
除了不同当铺,东家本身的八卦,员工们更加津津乐道还是谁家打了眼,怎么着的道。打眼的事儿丢人,也对声誉不好,各家都瞒着,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是能传出来的。
还有鬼市那坑人的,还是捡漏的,这么多年的事儿怎么说都说不完。
正说着话,铺子里就来了客人,崔先生顿时息了声,洛萤也转头在柜里坐下来。
当东西,甭管什么时候都是丢脸面的事儿。
对于当铺的客人们来说,见到的人越少越好,自己也是头低低的,不想被人发现。
“当这个表,还有这衣服。”
说话的声音很是弱气,听起来没什么力气,说话又有些急促。
当铺内安安静静的,宁爷扒拉算盘的声音也停了下来,只能听见小田叔细微地检查着衣服和表的声音。
“缺针断秒,计时不准,破面铜表一块,三块大洋——”
“虫吃鼠咬,烂板没毛,破面烂袄一件,两块大洋——”
“一共五块大洋,当是不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