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夜来：“……听起来好像也行？”

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劝道：“百里，我知道，你可能对咱们这个店有感情了，但是你没必要留在我这里干活呀。你以前那么抠门就算了，现在没有必要苛待自己了啊。你回去做家主，难道不是可以赚更多的钱接济你们宗门的师兄弟嚒？”

天井上面是四四方方的蓝天，深秋的天气尤其好，晴得剔透发亮。

百里看了一眼蓝天，淡淡道：“我没有做家主的天赋，也对那样赚来的钱没有兴趣。”

修道者须得全性保真，不慕荣利，远离物欲，如此才能达到返朴归真的境界。

青年说话时的神情悠远淡泊，看昆仑八尊的表情，似乎被百里的话震了一下，均是十分严肃。

孟夜来也被震了一下，心想，“我暗示的这么明显了你怎么还是听不懂？”

少女搔了搔额头，干笑两声，道：“哈哈，不是，你还没听懂我再说什么……那个啥，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我意思是，你要来做工我当然很欢迎，但是你身后的这八位修士，如果要日夜不离地跟着你，我这里不提供吃住……”

这话大概说得有点斤斤计较了，素日在玉京养尊处优除了修习什么都不需要操心的门客们的脸上纷纷露出了：“至于吗？这么小家子气？”

“要不是公子非要留在这里，我绝受不了这种气！”

“呵，这条破巷子，这种破店，我若是常日路过此处，根本不会多看一眼！——不对，若是常日，我根本就不可能进这种巷子！”

“哈哈，这姑娘还说吃住？这地方小到我们八个人站在此处都吃力，还住在这里？真不知公子这么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你们道我方才瞟了一眼庖厨，看到地上堆了什么东西？”

“什么？”

“什么什么？”

“菜根、土豆、番薯、芋头。这家店穷到平日会吃这些粗贱食材当做饭菜……哎，店里还有孩子，怎么说呢，也是可怜人吧……”

“昆仑八尊”中稍年轻的一位门客已经忍不住腹诽，抱着灵光流转的宝剑，冷冷道：“姑娘，我们只不过是奉家主之命来护卫公子而已，非但不会住在你店中，更加不可能吃你店中的任何食物。你请放宽心吧。”

他这话说的看似客气，但是语气含嘲带讽，夹枪带棒，暗戳戳的刺耳。

对面的少女却好像完全没有听懂他的嘲讽，拍拍苹果绿的裙子，月亮眼弯弯，笑道：“那就好。”

她就说了三个字，但声音清脆响亮，一字字像珍珠砸在玉盘上，那门客“哼”了一声，没话说了。

·

天色熹微，孟担担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大梁上。桂花树下的小窝也盖的严严实实，里面传来刺团呼哧呼哧的呼噜声。

有家，真好呀。

屋灵刚睡醒，惺忪的小脸蛋上有两抹鲜艳的高原红，晕乎乎地想到。

庖厨里传来带着水汽的香味，孟夜来已经开始做早饭了。

前几天吃剩下的菜根在水里长出新叶子，嫩叶摘下，和肉末一起拌成馅儿。

百里在灶下烧火，顺道把要做酒的糯米饭蒸上。

她快手快脚地包好了两竹箩菜肉大馄饨，锅中水滚开，馄饨扔下去煮。

几口蓝花海碗底垫了油盐调料、榨菜、紫菜和蛋皮丝。

这汤底冲开已是很香，但是少女又取来一个大铁勺，在锅里兜了一点热水，把剩下的肉沫在里面烫熟，打成肉汤，浇进碗里，肉汤加进去，汤底立刻变得鲜美无比。

百里在一旁拿着小本子，赞叹道：“食材并没有变，甚至用量也没变，但是做饭的过程中加多一点点心思，不仅省钱，连味道也更上一层楼。巧妙！”

孟夜来看他，打趣道：“喂，百里，你现在穿这身衣服说这种话真的有点奇怪。”

百里低头看了看衣服，无奈道：“这已经是他们给我准备的衣服里面最朴素的样式了啊……”

少女莞尔，声音清亮，带着勃勃的朝气，“担担，刺团，起来啦——！”

寒冷的早晨，一碗热乎乎的菜肉大馄饨，菜肉馅清香多汁，皮子又韧又滑，汤底鲜美，点几滴辣油，配上夹着脆油条的热粢饭团吃，身子一下便暖和起来。

炊烟袅袅，蹲在屋顶守了一夜的门客因有修为护体，其实并不困，但夜露袭人，骤然感受到热意，不由稍稍往烟囱边靠了靠。

他不自觉吸了吸鼻子。

不应该啊……怎么，竟然，有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