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之应刚放好吹风机,抬眸,便见她的举动。
喊了她:“梨梨”。
“嗯?”萧梨抬起头,动作没停,很快就将带子全部解开。
“……”
温之应出声制止:“等哥哥去了浴室再换。”
“啊?”
温之应想了想,来到床边坐下,骨节分明的手伸过去,将她肚子上的带子重新系好,眸光落回她圆乎乎的小脸上。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原来不会走不会说话,小小一团的小奶包,一天比一天长大,现在七岁了,等再过几年,还会有新的变化。
温之应道:“哥哥现在告诉你一些事情,你记住。”
“你说。”萧梨捧住脸,她以为温之应要给她分享什么小秘密。
温之应道:“第一,你是大孩子了,并且是女孩子,以后在异性面前,不能脱光光,第二,在学校的时候,如果有男孩子想摸你,想抱你,你要言辞拒绝,如果对方执意,你去找老师,然后回家告诉家长。”
“知道什么是‘异性’吗?”温之应怕有的词汇小家伙不懂。
萧梨果然懵懵地摇了摇头。
温之应道:“还记不记得哥哥给你讲过的“亚当和夏娃”的故事?”
萧梨点点头,“记得。”
温之应道:“你是女孩子,我是男孩子,我们的性别不同,我对于你就是异性,你对于我,也是异性,异性的异是差异的异,异在新华字典里,有“不同”的意思,所以异性,其实就是不同性别,我这样解释,你明白了吧?”
“明白明白!”萧梨一下子就懂了。
“所以,哥哥之前说的那些,你要记住。”温之应道。
萧梨眸子扑闪了下,说道:“可是哥哥虽然是不同性,可你是我哥哥呀,又不是外人,我也不能在哥哥面前脱光光吗?”
萧梨笑:“我妈妈说,哥哥以前还给我换过尿布呢!”
“……”
温之应沉默了会,抬手捏她的脸颊,“这你也好意思提?”
萧梨脸埋进膝盖里。
“知道害羞了?所以在哥哥面前脱光光你不知道害羞?”温之应摸她后脑勺,“没错,在哥哥面前也不可以这样,不仅哥哥,只要是异性,都不可以。”
“我爸爸呢,我爸爸也不可以吗?”萧梨问。
温之应道:“不可以。”
“哦,好吧。”
萧梨道:“那哥哥你快去浴室,我要换睡裙了。”
“我刚才说的那些,都记住了吗?”
“哎呀,记住了记住了。”
小姑娘可能嫌他啰嗦了,温之应无奈一笑,从床边起身。
萧梨谨记温之应的话,等他进了浴室,房间里没有“异性”了,才将身上的浴袍脱了,吭哧吭哧换上睡裙。
萧梨有些认床,翻来覆去睡不着,温之应洗完澡出来,她还是醒着的。
等温之应也躺了上来,萧梨抱住他胳膊,“哥哥,我睡不着。”
温之应笑,“想家了?”
“嗯,有点,想我爸爸和妈妈了,而且,这个床没有我家里的床舒服。”萧梨说。
温之应道:“数羊吧,数到一百只,你应该能睡过去。”
“……”
“我想听哥哥讲故事。”萧梨撒娇。
温之应道:“那你想听什么故事。”
“想听我没有听过的故事。”
温之应笑:“那让我想想。”
“嗯!”
一会过后,温之应道:“想到一个。”
“你说你说。”
“从前,有一个猎人,他去山里打猎,去到了山里,却发现自己的枪忘记装子弹了,被几只狼包围,一只狐狸却跑出来,引开那些狼,猎人捡回一条命,后来他每次打猎,就从来不打狐狸……”
故事还没说完,温之应低头,小脑袋枕着他手臂的人已经睡着,眼睫毛像两把小刷子,脸颊粉红。
她小嘴瓣一张一合,吐着香甜的呼吸。
温之应浅浅笑了声。
刚才那个故事,其实是他胡乱编的,没想到故事还没说完,小家伙睡意说来就来,神奇地被哄睡着了。
壁顶洁白的灯被关掉,剩下从窗户漏进来的月光,温之应搂着小家伙睡着。
燕城之旅较为顺利,带去的相机里,多了许多张萧梨挨着温之应合影的照片。
暑假过后,萧梨得知温之应要出国交流一年的消息,心情低落。
温之应其实原本打算放弃这个交流生的名额,但是正好最近温氏华信在美国的分公司出了些状况,温淮想直接舍弃这个分公司,但是当初这个分公司是温之应母亲主力付出投创,温之应母亲也原是哈佛的学生,温之应便决定借着去哈佛做交流生的时机,挽救这个岌岌可危的分公司。
温之应母亲去世时,手底下的股份全都转移到他身上,成年之后,拥有行使权。
“哥哥只去一年,这一年里,放假了哥哥会回来。”走之前,温之应对萧梨说。
要说他最不放心谁,也就眼前这个总爱黏他的小家伙了。
“哥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萧梨眼底发红。
“……”
温之应无奈十分,牵唇捏捏她的脸,“怎么会,哥哥是那样的人吗?”
“哥哥是去念书。”
“可以,可以带我一块吗?”萧梨抽搭着鼻子。
“不可以。”
“哇。”
“……”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这么凶,温之应费了好多力气才将她哄好。
走的时候,加深了温之应心里的愧疚感。
所以到了那边,温之应几乎每天都跟萧梨打电话,因为有时差,打电话时,萧梨那边通常是晚上,温之应这边通常是早上。
萧梨有次实在太想温之应,温起山就放纵她,随便找了个理由向萧梨的班主任请了假,然后带萧梨去美国玩。
这一年,除了萧梨,对于温之应而言,也过得极为漫长。
在荷花开满池塘的季节,温之应终于结束跨国之行,拉着行李箱回国。
这天萧梨特别高兴,坐在温之应大大的行李箱上,被他推着往前,叽叽喳喳跟他说了好多话。
好像想将这一年没有跟温之应说的话给补回来。
其实这一年,两人每天都有通电话。
暑假一过,萧梨升到三年级。
上学期期中考试结束不久,明城十二小举行秋季运动会。
萧梨运动细胞还不错,报了跳高和四百米中长跑。
温思绵只报了跳绳。
温景岳报了乒乓球、羽毛球、铅球和踢毽子。
他们比赛这天,温起山和萧梨爷爷自然带了一大波人来观看。
老人家觉得喊多点人来,可以给三个小孙孙加油助威,却给了萧梨、温思绵和温景岳不少压力。
萧梨和温思绵还好点,女孩子没那么要面子,但是温景岳,那个头疼啊。
他记得他爷爷以前是不整这一出的,以前他参加运动会的时候,他爷爷什么时候带过这么多人来看他比赛了?因为萧家那个小祖宗也上小学了,他爷爷才变得这么狂野。
“岳哥,那是你爷爷啊?你厉害啊,你家来这么多人给你加油,都快有我们班人多了。”
“……”
温景岳不想说话。
“他们主要是来给我那两个妹妹加油。”他还是强调道。
萧梨去检录处检录完,又往家属观众席看去。
她爷爷和温爷爷所坐的那块地方,还是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马上就要短跑了呀,之应哥哥怎么还不来。
听见广播在喊了,萧梨收回目光,忙跑到跑道站好。
“预备——”
“砰。”
发令枪打响那一刻,跑道上一排穿着鲜艳红色校服的小学生冲出跑道,包括长得粉粉嫩嫩的萧梨。
萧梨卯足了劲,努力冲到前三,脖子上的红领巾都歪了,但是跑到中间的时候,还是被甩到了后面。
耳边忽听见一道沉冽的男音:“梨梨,加油!”
萧梨抬头,映入一个熟悉的身影。
阳光下,男人个子颀长,身材挺拔,五官棱角分明,皮肤光洁白皙,格外英俊不凡。
他唇角浅牵着,黑眸深邃,正投在她身上。
萧梨抿了下唇,胸腔瞬间像涌入一团洪荒之力,腿好像变成了四只,疯狂往前冲。
一下子,她从尾巴的几个,冲到了前排。
再从第三冲到第二,跑道只剩下一小截时,她胸脯往前挺着,一把超过第一,冲上终点。
“啊啊啊啊梨梨!”等会要跳绳比赛了,正在检录处检录的温思绵看见大屏幕上跑到终点的漂亮小女孩,跳起来。
“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厉害。”
旁边有不认识的学生家长夸赞。
“嘿嘿,那是我孙女。”温起山支头,骄傲地说。
他这副得意样子,绝对让人想不到十几年前,他是某军区铁血冷硬的总司令。
“她也是我孙女嘿嘿。”萧梨爷爷也支过头。
萧梨跑到终点,累得被两个同班的女生搀扶住,大喘着气。
方钱钱拿着一瓶农夫山泉跑过来,“梨梨,给。”
萧梨说了声“谢谢”,准备接过,抬眼看见温之应不知何时来到了旁边,手里也拿着一瓶水。
他手里那瓶是怡宝。
萧梨立马就收回了手,朝温之应走去,“哥哥!”
她准备去拿温之应手里的水,温之应没给她,道:“先休息会儿。”
“喔。”萧梨才想起来,温之应跟她说过,刚剧烈运动完,不要立即喝水,会加重心脏的负担。
方钱钱跑过来,“梨梨,你喝我的吧。”
萧梨道:“谢谢啦,我等会再喝。”
“那你先拿着。”方钱钱又将手里的水往前递。
温之应出声,唇角勾着,目光投在方钱钱身上:“小弟弟,我给我妹妹准备了水,你的,就留着自己喝吧。”
“……”
方钱钱抬头看看温之应,男人那张英俊的脸,以及男人身上那清冷的气质,都让方钱钱一时语塞,咽了咽口水。
他本来想问一下萧梨“他是你哥哥?”,但是对上男人的目光,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了,迟迟没敢问出口,拔腿跑了。
除了方钱钱,萧梨旁边的两个女同学,莫名地也有点怵温之应这个老大哥。
实在是年龄差太大,小孩见到大人,尤其是不笑时脸跟冰块一样的大人,没有能继续自在的,那两个女同学便也悄咪咪离开了。
“哥哥,我跑了第一诶!”萧梨此时眼睛里只有温之应,走过去拉住温之应的衣角。
有个也想来给萧梨送水的高年级男生,瞥着温之应,踌躇没敢上前,拦住跟萧梨说过话的两个女同学。
“学妹,请问下,你们知道那个老男人是你们班班花的谁吗?”
两个女同学露了一瞬八卦的目光,没回答他,“嘿,学长,不告诉你!”
然后牵着手笑着跑了。
高年级男同学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最终没继续往前,转身快步走了。
“哥哥,我等会还要跳高。”萧梨说。
温之应笑:“哥哥去给你加油。”
“嗯嗯!”
十多分钟后,萧梨在跳高项目中表演也很优异,拿了三年级女子组第一。
除了她,温思绵和温景岳表现也不错。
温思绵跳绳拿了第三,温景岳几个比赛项目都拿了第一。
运动会结束,一家人去吃了顿大餐,当作给他们的庆祝和奖励。
时间继续往前流动着。
温之应大学生活其实还算忙碌,专业课很多,他对自己要求也高,除了课内,课外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在萧梨还在为一道有那么一点难度的乘除法数学题苦恼时,温之应已经迈入成人世界。
不过温之应只要有时间,都会去十二小接萧梨放学。
并且尽量把能在家里完成的事情,拿到家里做。
有时候他在那边搞c语言,萧梨在这边用自动铅笔一笔一画地写学校布置的家庭作业。
萧梨起初偏科,升到二年级时,数学开始不及格,温之应耐心给她做免费一对一家教后,她才将数学成绩提上来。
某天大雨倾盆,萧梨没带伞,呆在教室里发呆。
因为前一晚上温之应跟她提前说好了,今天他没时间来接她,萧梨便没指望今天放学能见到温之应,发呆的时候,想的便是,家里的司机怎么还没来呀。
等啊等,班里的同学都快走光了。
一道高大身影出现在较教室门口。
萧梨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愣了一下,激动地站起来,“哥哥!”
温之应手里拿着一把的雨伞,他道:“书包收好了吗?”
“马上收!”萧梨将书包从桌肚里抽出来。
温之应见她桌子乱乱的,将伞放到了伞篓子里,进了教室,到她课桌前帮她一起收。
“哥哥,你今天不是没时间吗?”萧梨问。
温之应道:“又有了。”
萧梨嘴角弯弯,都忍不住哼起了歌,“阳光暖融融围绕在身边,蝴蝶蝴蝶飞舞翩翩……”
有温之应帮忙,书包三两下就收拾好了,男人将书包甩到肩上,单肩挎着,搂住萧梨的小肩膀,“走了,回家。”
“嗯嗯!”
外面的雨依旧下着,水珠如弹,打在地面形成一个一个的小漩涡。
空气有些雾蒙蒙。
一把黑色大伞下,瘦高男人搂着一个身穿红色校服的小女孩。
伞微倾,将小女孩整个罩住,男人一边肩膀湿了一片。
萧梨有次在自己的日记里写道:“我有一个哥哥,他不是我亲哥哥,但比亲哥哥还亲,我们一起度过了许多年的春夏秋冬,我希望这个哥哥永远陪着我,一直到我白发苍苍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