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餐后甜点,廖初又做了名为“爱”的蛋糕。
还特意用了心型模具。
余渝脸红红,一边吃一边小声嘟囔,“花样越来越多了……”
以前还觉得是个老实人,相处久了才发现,他只是以前没机会罢了。
现在有机会了,学得可快了!
第二天。
今天孩子们要彩排,家长可以去幼儿园旁观,廖初特意起了个大早,又做了点心。
其中一个蛋糕盒子是单独包装的。
两大一小直接开车过去。
余渝看着后座的蛋糕盒子,“那是送给谁的?”
看着,不太像让大家分食的样子。
果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蛋糕盒子看。
好香哦,里面肯定有最好吃的蛋糕!
廖初目不斜视,“给园长的。”
说完,却又看了余渝一眼,“贿赂她。”
顺便往后视镜看了眼,“果果不可以动哦。”
小姑娘立刻收回视线,做贼心虚一样大声道:“我没有看蛋糕!”
我好乖的。
余渝被廖初一脸认真说瞎话的样子逗乐了,顺手捏了捏果果的小手,“园长要求很高的。”
廖初信心十足,“这个一定可以。”
盒子里装的是从未正是对外发售过的“爱”。
他想说的,想表达的,吃蛋糕的人,一定能感受到。
原则上,教职工不可以随便收礼物。
但一块巴掌大小的蛋糕,实在令人很难拒绝。
“哎呀呀,”无人的办公室里,园长高兴得像个小姑娘,“这可真是……”
太漂亮了。
圆滚滚的小蛋糕是粉紫色的,不像粉红那么娇艳,凭空带了点儿端庄大气。
味道很淡,细细闻时,却又觉得比普通糕点更持久悠长。
就是这样的才好。
除了不爱吃甜的人,谁能拒绝好看的小蛋糕呢?
老太太心里,也可以住着少女呀。
园长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端着小蛋糕打量好几圈,终于闭上眼睛,忍痛挖了一块。
唉,可惜可惜!
真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话虽如此,可往嘴巴里送叉子的动作,却一点没耽搁。
口感极其细腻,中间也没有多余的气泡,只是用舌头那么一抿,糕体就化开了。
可又不会被唾液泡囊,整体依旧能够保持清爽的口感。
“嗯,这个味道……”园长扶着太阳穴,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
她很确定自己没吃过。
但为什么,这块小蛋糕会让自己觉得熟悉?
甚至有些怀念?
冬日的暖阳从窗外斜照进来,穿过杯子里升腾起来的袅袅热气,落在脸上。
她忍不住闭上眼睛。
无垠的脑海中,好似突然有飓风刮过,掀动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纷纷扬扬,都化作白蝶。
阳光照进来,一直照进来,化作一道光柱,一直照亮了许多陈旧的记忆。
有那么一瞬间,园长好像回到了儿时,看着那个曾经的小姑娘,一点点长大,变作少女。
少女情怀总是诗,少年人的成长,并非像大人们想象的那样,没有烦恼。
某种悸动突然到来,可能是下雨天的一把伞,可能是风刮起时挡过来的一片衣角。
甚至是被人开玩笑时,仗义的反驳……
可能在成年人看来,一点儿都不起眼的小细节,就像春日的雨丝,在少女心间溅起涟漪。
花季,雨季,从来都分不清。
无人知晓,她曾喜欢过一个女孩子。
彼时的喜欢太过单薄,像清晨的薄雾,只要一阵微风,就能吹散了。
不,或许那个女孩子知道。
少女的心思,总是敏感的,丁点儿喜恶,都会被查觉。
两个女孩儿开始形影不离,做操、吃饭,甚至是上厕所,都要手拉手……
刷刷作响的梧桐路上,曾刻下稚嫩的承诺。
尚未经历过残酷的她们,曾以为幸福已然触手可及。
可当学校里一对情侣在晨间大会上被拉出去公开处刑,她可耻地退缩了。
她怕了,怕承受比这更沉重一万倍的谴责。
她永远都忘不掉,自己第一次拒绝时,那个女孩子心碎的眼神。
少年人的感情太过炽热,也太过脆弱。
离开象牙塔的她们,不堪一击。
回忆到这里,园长慢慢睁开眼睛,对着落进来的日光怔怔出神。
她又吃了一口小蛋糕。
久违的追忆,真令人着迷。
她们谁都没有结婚,成了亲朋好友眼中的异端。
后来,她也曾有过其他几段恋情,其中不乏优秀的男士、女士,仿佛造物主的馈赠。
但那种令她怦然心动的甜蜜和满足,再也没有过……
再后来,同学聚会时,大家自发将两个相邻的座位留给她们。
除了两位当事人,无人知晓那段隐秘的过去。
大家只是震惊,曾经那么要好的朋友,为何毕业后再无联络?
久别重逢,迎来的却是难言的尴尬。
一直到聚会散了,两人还怔怔站在黑夜里。
街上的车水马龙,好像都不存在。
那个女孩子成了一名摄影师,终日游走在世界各地,拍着喜欢的照片。
她学会了抽烟。
青白色的烟雾在夜色中散开,像画出来的一道残魂。
也不知谁先开的口,谁先碰了谁的手,回过神时,淡淡的烟草味已经覆了上来……
她们又开始联系了,说说笑笑,成了世人眼中无话不谈的密友。
可两个人都知道,错过的,就是错过了。
那段消沉的,不堪回首的往事,已然成了禁忌,成了扎在她们心底的刺。
那夜带着烟草味的亲吻,来得快,去得更快,仿佛是午夜幽魂的一段碎梦。
不知不觉,小蛋糕吃完。
园长这才回想起廖初离开时,说过的名字。
“爱”。
真是个好名字,恰如其分。
园长抱起茶杯,低垂的眼眸静静看着水面,里面的人像她,又不太像她。
她经常会想,如果当年的自己,再勇敢一点,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这个问题,她曾在深夜问过对方。
对方沉默良久,“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那时的她们太过弱小,像一株尚未扎根的小草,风一吹,就倒了,根本无力对抗外界压力,更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筋骨一旦被打断,就再也张不成最初的样子。
如果,如果再晚一点……
怪只怪,命运捉弄。
她们在错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
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话虽如此,可园长却觉得,如果有的遗憾能避免,实在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