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可怜见的,这是谁家的孩子?”
乱糟糟的头发好似枯草,衣服也皱巴巴的。
他们都多久没见过这么惨的孩子了?
枣儿听不见声音,却对人的表情和动作极其敏感。
她能感觉出来,那个很高的叔叔,和这两个爷爷不是坏人。
但她还是止不住地害怕。
她怕妈妈不要自己。
她想妈妈了。
她不想离开妈妈。
“哎呦,怎么哭了?”
宋大爷诧异道。
李老爷子瞅了眼,又看看他,“别是给你这张老脸吓得吧?”
宋大爷刚要反驳,又觉得不对劲,小声对老伙计道:“这孩子,咋没动静啊?”
李老爷子一愣,也觉出来了。
一般来说,再乖巧的小朋友哭泣也会出声的。
可眼前这个?
廖初背对着枣儿,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和耳朵,摇头。
两位老爷子秒懂。
唉,真可惜!
“那她家里人呢?”
该不会扔了孩子跑了吧?
廖初指了指隔壁,“她养母在那边干活。”
养母?
还真是被遗弃的啊!
人上了年纪,最见不得这种事。
两个老头儿就试探着往那边蹭了蹭。
枣儿正吧嗒吧嗒无声落泪,冷不丁见前面多了两张老脸,就吓了一跳。
见小姑娘眼睛嗖地大了一圈,夕阳红大爷们赶紧往后缩。
又赔笑比手势做口型,“爷爷,好人!别怕,啊,别怕,好人!”
他们努力的样子有点搞笑。
枣儿看了几眼,就忘了哭。
过了会儿,脸上还挂着泪珠的小姑娘咧开嘴,笑了下。
两位老爷子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笑了!
真不错!
不远处的廖初看了,松了口气,进厨房收拾去了。
站在玻璃墙内侧,他能很清楚地看到枣儿跟别人的互动,万一有什么事,也能在第一时间冲出去。
几分钟后,廖初再抬头,愕然发现枣儿拿了桌上的餐巾,开始吭哧吭哧擦桌子。
宋大爷和李老爷子都傻了,两个人扎着四只手不知所措。
今天中午的特色菜是烤羊排,廖初正指导胡海他们刷酱料呢,见状也有点懵。
那几个帮厨看看枣儿,再看看廖初,都有些震惊。
老板……这是从哪儿拐来的童工!
回过神的廖初简单交代几句,出去问情况。
两个大爷见了他,就跟见了救世主似的,就差跪下了。
“我们真的啥也没干!”
初步取得枣儿的信任之后,两个老爷子就尝试着引导枣儿看画本,画画什么的。
小孩儿不都喜欢这个吗?
三个人好一通手舞足蹈的比划,总算沟通完毕。
可谁知下一秒,就见枣儿四下看了看,忽然就瞄准了桌上的餐巾,努力踮着脚尖抓过来,认认真真擦起了桌子。
见廖初出来,枣儿似乎意识到自己犯错了。
小姑娘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三个大人,本能地往后退,一直退到墙边。
她吓得脸都白了,浑身哆嗦,却还紧紧地抓着餐巾布。
“啊~”
她张了张嘴,发出一声干涩的声响。
她想把餐巾还回去,却又觉得不妥,雪白的餐巾就这么在鸡爪似的小手里皱成一团。
我是不是惹祸了?
我是不是惹人生气了?
他们会不会骂妈妈?
巨大的恐惧将枣儿淹没,她就像挣扎在暴风雨的海面上的一只小破船,几个浪头压过来,就近乎窒息。
她本能地闭上眼睛,发着抖,等待审判。
然而下一刻,一只大手却轻轻地落下来,带着点儿安抚意味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枣儿浑身一僵。
那只手很温暖,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穿透她稀稀拉拉的黄头发,一直落到头皮上。
好暖。
枣儿迷迷糊糊的想。
一瞬间,暴风雨消失。
她试探着张开眼睛,看到了蹲在面前的男人。
还是有点吓人的严肃的脸,但眼神好温柔。
他身上的味道好好闻。
香喷喷的。
面对枣儿,廖初几乎怀疑自己看到了一年之前的果果,又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他们随时都担心被抛弃,所以别人给一丁点儿好,就满是忐忑,非要做点儿什么回报不可。
当年他第一次真正接触老滋味的老爷子,就是因为对方给了自己好多小费。
他很惶恐,觉得自己不值那么多钱,就偷偷跑出去给他擦车,结果还把人家的车门给刮花了……
但老爷子非但没有生气,还很和气的过来跟他说话,问这个傻乎乎直愣愣的毛头小子,愿不愿意跟自己干……
廖初又摸了摸枣儿的头发。
枣儿眨了眨眼,莫名其妙的,有点想哭。
小姑娘张了张嘴,怯怯地伸出手。
“啊~”
我不是故意的。
廖初接过餐巾,指了指桌上的画本和水彩笔。
枣儿摇头。
不可以随便要人家的东西的。
她虽然听不见,但也知道妈妈每天都在说的话:
要干活才能吃饱饭。
要干活,才能有的玩。
她要干活。
廖初想了下,指了指附近几张桌子,又把餐巾布往前递了递,然后再指指桌上的水彩笔和画本。
枣儿的眼睛嗖一下亮了。
她抓过餐巾布,用力点头:
我会干活!
我要干活换东西!
几分钟后,看着吭哧吭哧擦桌子的枣儿,宋大爷和李老爷子目瞪口呆。
你还真雇佣童工啊!
十点钟,青叶幼儿园课间休息。
余渝给廖初发了条信息:
“怎么样?水彩笔什么的,枣儿喜欢吗?”
廖初秒回:
“作为酬劳,她很喜欢。”
余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