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气氛的缓和,相原清脸上挂起微笑,语气又恢复了正常,“开玩笑的,沢田同学。”
‘我当然知道这是在开玩笑啊!!!但就算是玩笑也太可怕了一点吧!’
“不过鉴于我们已经成为了邻居,那么突击家访就十分方便了。”
‘还真的想这样做吗?!更可怕了啊!老师。’
看着少年不断变换的表情将自己的内心轻易的出卖,年轻的老师忍俊不禁,“太好懂了啊沢田同学。”
班主任忍俊不禁的温柔嗓音让少年不自觉抬起头,然后看到了他的老师满是温暖笑意的黑色眼睛——这不含任何其他一点灰色情绪的双眼和笑容就这么直直的撞进了仍在成长中,却已经饱受数次风吹雨打的生长着发育不良的幼苗的内心。
他突然感到了惶恐,不敢想象自己得到了什么,因为更害怕失去这种珍贵的东西。
“老师很晚了,我先回家了。”站起身,少年的态度变得逃避而强硬了起来,转身朝着玄关方向走去了。
一路都很平坦,他却有种走得跌跌撞撞的错觉,踉跄着将脚套进鞋底的纹路都已经被磨平的板鞋里。
注视着沢田纲吉的背影,相原清并没有出声挽留——他明白少年正在经历有必要的转变和成长的第一步。
他只是叮嘱道:“嗯,注意安全,代我向你的母亲问好。”
如果一个人不觉得自己值得拥有美好的东西,那就永远不可能获得藏在箱子里的宝物——除非奇迹降临。
一路上心情低迷着走回家,沢田纲吉朝着母亲打招呼后就上楼了。独属于自己的小房间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在这里面,他可以短暂的逃避现实中一切的不顺利,让心重新变得平静。
习惯被取笑并不代表着不会被伤害,习惯性失败也不代表着不渴望成功。但习得性无助是一种很可怕的心理现象,即斗志被消磨,不相信自己也不再期待未来的可能,自尊心也被一点点的像被放进磨坊的米粒一样,化为粉末被水流带走。
以至于在得到一直想拥有的,在内心无比珍惜的宝物时会产生一种自己配不上的感觉,从而抵触的情绪被激发。
躺在床上,久违的,睡眠质量一向非常好甚至可以说是好过头的少年头一次失眠了。纷乱的思绪像钢丝球一样纠结在一起。
‘那样不含偏见的目光,那样友善可亲的态度,我真的可以得到吗?’
‘那个人是否对我抱有期待?但我这样的成绩总有一天会让他失望的吧?毕竟我是废柴纲啊。’
‘可能老师还没有看我们的入学成绩,所以才对我抱有期待呢?’
‘可能下次考试结果出来,他的态度就会改变了吧。’
毕竟他是——废柴纲啊。
如果问沢田纲吉为什么喜欢京子,答案很简单——善意因为稀少所以才无比宝贵。那个少女对待他的态度就好像其对他的同学一样,并没有任何区别。真诚而善良。无论他出什么丑,无论他考试成绩有多差,少女的态度一直都没有改变。
这样一份宝贵态度被他紧紧的藏在心里,作为力量的源泉支撑他在心灵的风暴中蹒跚前行。家庭也是十分温暖的港湾,母亲天空一般的包容和爱让少年觉得自己无比的幸运。因此废柴只成为了废柴,而不是其他更不可救药的存在。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大脑分泌的激素十分自然的失衡,这样的生理现象产生了情绪敏感的后果。在如此易感的时期,迷茫的内心难以在一片混沌的颜色中看清周围现实的模样。
他们需要有人鼓励,有人陪伴,有人支持——而不是漠视,取笑,甚至是欺凌。需要有人作为方向标在纷乱的将视线全部遮蔽的信息沙尘暴中指明前进的方向。
第二天
仍然是上学日。少年的每一天似乎都是重复的——急匆匆的吃完早餐或者不吃早餐,踩点或者迟到着走进教室。
上课的时候昏昏欲睡,放学后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考试时绞劲脑汁也交不出好的答卷,回到家才下定的要好好学习的决心就被天书一样的课本打败了。
走到教室,沢田纲吉发现他们的班主任已经站在讲台上了。
他站在门口,似乎失去了走进去的勇气。可能是因为迟到,也可能是昨天晚上那短暂相处的时光。
相原清察觉到了门口的声音。
他侧过头便看见了教室外呆立着的少年。
脸上挂起温柔的微笑,年轻的老师轻声道:“进来吧,沢田同学,下次不要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