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娢不敢看赵骥,低着头退下去,膝盖又倏地一疼,一时不稳,要跪在地上时,被赵骥伸手扶住。
他的手臂结实,她下意识抬头看他,他硬朗面孔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眼中如蛇般的冷厉黑眸让人不寒而栗,说了两个无声的字。
施娢慢慢低头,道了声谢御亲王,她是有身子的人,摔这一下皇帝都吓得起身来,宫女连忙来扶她起来。
皇帝不放心她回去,让她坐他的舆驾回宫。
施娢只说了声谢陛下,她不想再留下去,先一步离开。
赵骥在这,皇帝也不好去送她,施娢走之前,只听到皇帝说:“娢儿身子总是不适,皇兄见谅,但皇兄突然间就说想要来御花园赏花,朕什么都没备齐,不如去母后那里一趟?”
赵骥只淡道:“臣只是进宫想来确认一件事,杀想杀的小骗子,不想打扰太后娘娘。”
皇帝叹气说一句他不用多礼,又问他要杀谁,赵骥不说话。
唯独只有施娢手在颤|抖得厉害,赵骥刚才说她骗子,宫女也发觉她的怪异,连忙问道:“娘娘是哪不舒服?可要找个地方歇歇。”
施娢深呼一口气,轻声道:“不要紧,回去吧。”
她慢慢坐上舆轿,心乱如麻。
帝王舆驾非皇后坐不得,但施娢有孕,离那个位置只差一步,她手肘倚住扶手,轻撑住头,另一手放在起伏的胸间,眼眶微红,看着像是生了什么病,累得睡着了,实际上她连呼吸都是乱的,被赵骥吓得腿都有些软了。
施娢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说那种话,不一定代表他今天晚上就要过来杀她。
但以他的性子,能找她这么久,还专门自己来确认,绝对是动了杀心。
……
施娢回去之后便病倒了,太医过来诊脉,说她是着凉,没有大碍,皇帝本打算要去找太后,听到这件事专门过来看她,施娢靠着枕头,只对皇帝摇摇头,说自己没事。
“陛下,”她犹豫道,“御亲王怎么会突然进宫?是家里有事惹到他了吗?”
皇帝一愣,他往外边看一眼,只叹一声,岔开话题道:“皇兄有自己的事要做,朕不知道,你身子可是怎么了?以后出去多套些衣服。”
施家和御亲王间的关系势如水火,赵骥又不常如后宫见太后,他这回来,连皇帝都认为他是要参施家一本,皇帝前段时间已经被那些事闹得够烦心,干脆当起了甩手掌柜。
施娢得他喜欢,现在又怀着他的孩子,他倒是下意识就偏向她。
殿内绣玉兰的缃色幔帐轻轻垂下,施娢睫毛微卷,低声道:“是臣妾给陛下添麻烦了。”
“朕疼爱你,你便忘了自己是双身子?这种事再怎么也不能随便,”皇帝在孩子的事情是十分执着,“若是那里不舒服了,一定要早早同宫女说。”
“臣妾只是少见像御亲王那般高大的男子,有些怕他,”施娢垂眸道,“家里的事都不告诉臣妾,臣妾也只依稀耳闻一些事,御亲王当是对臣妾不喜,可臣妾也别无他法,怕他怕得不行。”
“皇兄就是性子犟了些,他在军营呆了多年,大抵是不太喜欢娇弱女子,所以才对你没有好脸色,你爷爷他们忠心耿耿,你不用怕皇兄,最不济朕让你们少见些面。”
施娢微顿,颔了颔首。
皇帝扶她躺下,给她掖了掖被角,道:“你六叔前段时间还想进宫来看看你,但朕知道他那跳脱性子,也就没让他进来,若你想家里人了,朕让他来见你?”
施娢忽地说:“臣妾想回去一趟,想爹了。”
皇帝听她前一句话时皱了眉,但听到后面又觉得她不过只是个小姑娘,想了想,道:“朕明日把你爹召进来。”
施娢手轻轻握成拳,应了一声。
她脑中一片混沌,却也猜得到赵骥能找她,那她爹那里恐怕也被查到了。
皇帝摸她的头道:“朕还要去见太后,今日便不陪你了。”
她深深呼出口气,说了一声恭送陛下。
皇帝帮她解下幔帐金钩,让她好好睡一觉,他本身就是体贴入微的性子,对有孕的女子,更是照顾有加。
施娢慢慢看他离开的身影,纤细的手臂轻轻遮住眼睛,终究是忍不住眼泪,紧咬住唇。
同皇帝一起出这间宫殿的,还有赵骥,刚才他就在门口,照理而言他不当到宠妃宫殿,皇帝却只是道:“皇兄这下总该相信贤妃是单纯性子,她这年纪也不大,施家怎么会让她掺和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放心,施家对朕忠心一片,不会做出别的事。”
赵骥手背在身后,他身形挺拔,压势逼人,开口问:“陛下临幸她那日,做了什么?”
皇帝大抵没料到他问这个,愣了片刻,咳嗽一声说:“有些东西皇兄还是别问的好,那天喝了点酒,她年纪小,总归是爱动些,朕后来送了她一枚镯子,她爱惜得不行,天天带在手上,你也别为难她,小姑娘什么都怕。”
赵骥眸中闪过一抹戾气,阳光斜射在台阶上,有种刺眼的威慑。
皇帝还以为他觉得施娢狐媚子,叹声一句:“皇兄对施家偏见太深,朕心中有分寸,母后想皇兄想得紧,皇兄也说过待会会陪朕一起去。”
“今日府中有事,恕臣先行告退。”赵骥淡道。
赵骥也没等皇帝回答,自顾自大步离开,皇帝好歹是皇帝,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但也没叫住他。
他背影宽大,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像要杀人一样,皇帝总觉得这时候喊他,会出事。
施娢在赵骥身边待了那么长时间,即便没见过他处置叛徒,也知道他眼里半点沙子都容不得。
皇宫外殿有侍卫把守,内殿有看门的宫女,紫檀木宫灯只点了门口两盏,用来夜间走动。
遇到赵骥的惊恐让施娢做起了噩梦,迷迷糊糊间感觉有只宽大手掌掐住了她的脖子,真实的触感让她呼吸不过来,但那只手又慢慢松开了力气,她猛地惊醒,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收回手。
朦胧灯光下的赵骥看不清在想什么,施娢忽地扑进他怀中,呜呜哭了起来。
她青丝如瀑般,乌黑浓密,赵骥一顿,刚刚还掐住她脖子的手,慢慢抚上她的长发。
“你哭什么,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