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娢隐约听到赵骥声音时,只以为自己再做梦,她这段时日都没睡好觉,好不容易得到些安抚,便又陷入深深的沉睡。
赵骥却是明显感觉她轻了许多,当初得知她是为了孩子才到他身边时,他怒不可遏,可见她向自己撒娇,他那点气又没了大半,只撇不开面子,硬是她要做回覃含。
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想过苛刻于她。
她不是能受委屈的性子,今天哭了,明天想起来还能哭,若是哪天翻起旧账,又得伏在锦被上抽抽噎噎。
他力气稳,抱她上了马车,道路两边都有巡逻的侍卫,京城要臣府邸外更是围了一圈又一圈,街上有几户大胆的人家偷偷开窗往底下望,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骥把施娢抱回了御亲王府,她呼吸平缓,一直都没醒,施娢出来时额头就有些发烫,赵骥怕她着凉,用袍子一路遮住。
一个大夫匆匆被请过来,替她诊脉,一会儿后又差人下去熬完热汤,对赵骥说:“姑娘只是有些受凉,睡醒后应当没有大碍,到时喝碗热汤就够了。”
赵骥颔首,让两个服侍得当的老嬷嬷过来伺候,他起身打算离开,步子又顿了顿,道:“若她醒来寻本王,就说本王明早回来……如果没醒,那不要吵她。”
嬷嬷行礼应是,赵骥去书房换了身玄袍,准备入宫一趟。
皇帝的皇位是赵骥让出去的,即使有一个施家在,他想夺回来,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
赵骥是尸体堆里活过来的人,遇刺那天手起刀落杀了不少刺客,察觉这群人为他而来,径直趁乱抢过一匹马离开,渡河之际又遇箭袭,他便顺势落马掉河,趁夜色游向对岸,忍着刀伤进了一对夫妻后院的山林躲避。
这帮人是死侍,明显是为了杀他,他一走人便都跟了过去,但赵骥这么多年沙场经验也不是白白无用的,自己采了药草,遮住痕迹,又寻了处高大茂密的树木,给自己敷起大大小小的伤口。
赵骥的香袋没掉,但里面的药材是湿了,赵骥捡出几味能止血的,放树干晾着,他还笑了下,在想要是自己真出了事,她也不知道难过成什么样。
施娢一向是心软嘴巴硬,他若是不在了,施家或许又该要逼她再做些什么,好在他派了人跟在她身边,就算他真出事了,她也会有照应。
可想她这件事掩饰不住他的杀意,赵骥的人即使再差,也不会是待人宰割的羔羊,也只有临走那天皇帝给大家赐了碗茶,大家都喝了。
皇帝御赐,能得到的都高高兴兴,皇帝那时略带闪躲的眼神,早就说明他别有心思——茶里该是下了什么东西,前两天没出现意外,遇刺那天晚上的汤一喝便激出来药性来。
下过于冒险,容易被他的人查出来,派了那么多人过来,想必也是下了必杀他的心思,他倒是不知道他这弟弟,居然还藏着那种心思。
赵骥回京控制住京城局势后,便立马去将施娢从施家的地盘带走,怕以后施家用她来威胁他。
孩子倒不是要紧事,可怜的是他的娇娇,没日没夜都要处于施家吩咐的焦虑之下。
她身子不适,他不想吵醒她,更何况皇宫那里,也还有事情正等着他。
皇帝被御林军堵在了御书房,只留下两个太监伺候。
他脾气是好的,一辈子顺风顺水,今天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刚才才把侍卫骂了一阵,没人回应,顿觉怒气攻心,最后吐出来两口血,见到赵骥都气得手抖,道:“皇兄这是做什么?是想要造反吗!”
寒风卷着飘飘雨水,雨势比起几个时辰前的,已经小上许多,赵骥站在门口,面色淡淡,深黑夜色衬出他的冷峻,他挑了两个人,让他们去把太后请过来。
御亲王生得高大,样貌威严,世人皆知,皇帝却是第一次这样怵他,又怒道:“赵骥,你这是何意!你不顾兄弟之情也罢,难道还想用母后逼朕?母后这些年对你的好都被狗吃了!”
御书房的灯熄灭了两盏,光亮透过槅扇门照在殿外回廊,大红的灯笼高高悬起,流苏被寒风吹得晃动起来。
赵骥转过头,眸色微淡看向皇帝,皇帝后退了一步,赵骥背手慢慢踏进屋内,道:“陛下要杀本王时,又为什么不想想兄弟之情?太后娘娘为什么对本王好,陛下难道不知道?”
皇帝是不知道,要不然赵骥也不会顾着兄弟情义,让他一直稳坐皇位。
皇帝上一次发脾气,还是知道赵骥弄掉了昭嫔孩子,现在皇位都要被人给占了,怒火更盛,只道:“朕从没让人杀你,你何必如此污蔑朕!”
赵骥没说话,就这样静静看着他。
皇帝看着强势,实际上底气不足,他知道施成秉多做了什么,但赵骥既然都好好的,事情也该翻过去。
“施家为什么要帮陛下,陛下看起来是真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