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礼拜,卜晓洋再次接到了贺青山的电报信。
“青山要回来了!”
信上打了三个字——
[29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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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的省道上一串大皮卡轰隆驶过,穿堂风从左右两个车窗灌进来,鼓起的风流吹得人一身凉爽。
贺青山坐在副驾驶,王哥开着车,心情飞扬手指止不住在方向盘上打拍子,“你小子行啊!啧,真行。”
这趟贺青山在南方周边拉了几条运输线的活儿,他们车到后围着沪上一圈送了几天货,赚了一波快钱,然后给最后一个往北方运货的老板装车跑回去,车上还拉了本地几家供销社/百货商店要的南方玩意,前后半个月下来比之前半年赚的都多。
王哥光想想兜里的钞票就感觉浑身都是干劲儿,一点都不累!
他现在已经彻底对贺青山刮目相看了,他一个外地人在沪上,短短时间内竟然能给车队拉到活儿,拉到活儿不说还安排出了一个圈,这他妈是一般人能干成的?操!真牛逼!
“青山,你哥我这辈子没佩服过几个人,我现在就贼佩服你!我当初让你来车队真是捡到宝了,哈哈哈!”
贺青山靠在副驾驶歪头笑:“客气了哥,光我一个人能干成啥,都是兄弟们一起跑出来的结果。”
王哥摇头:“我们就是只会开车而已,你不一样,你有脑子。”
“不过你小子什么时候会上采购的活儿了?”
“咱们次次跑车都跟采购有接触,多看几次就学会了。”
看看这话说的轻巧,看几次就会了。王哥心里头感慨,这就不是一般人,活该贺青山能带着他们挣钱。
“这次要东西的供销社不多,咱带那些货回去会不会砸手里?”
“不怕,回去销货的事儿交给我,我去谈。”
有贺青山这么说王哥顿时放心了:“行,那交给你。”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咱车队的哥们儿嘴巴都笨,不会谈生意。”
之前他们在两地联系上之后,贺青山就叫他们去周边的供销社“销售”,他还专门发电报打了好几样南方的紧俏物件,可惜他们嘴巴笨,没说成几个。
供销社虽然是“国营”,卖的都是国货,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很多售货员都会私下里偷偷自己卖些东西。
车队的人一起凑了些钱进了三箱子的东西,跟车上拉的货混一起回来,他们没敢带太多,这时候投机倒把还是违法的,再一个也怕砸手里。
“咱们不会被警察盯上吧?”王哥担心问。
“咱们帮亲戚带东西,车队十几号人亲戚加吧加吧三箱东西还不够带的呢。”贺青山散漫地靠在椅背里,冲王哥扬眉:“是不?”
王哥点头,“是,你说的对!”哈哈!
“那回头联系的事儿就交给你了,有你在不怕砸手里,咱们都听你的。”
贺青山点头。
他撑着胳膊,车窗外的风从他肘尖飞过,长长的省道上,两边野草在飞驰中化作绿影,再往远看,天是静止的,飞鸟翱翔而过,一望无际的金色平原,铁路工人们正像勤劳的蚂蚁一样铺建铁路。
国家正在生机勃勃。
而此刻他归心似箭。
贺青山难受的搓了搓下巴,下巴上一层硬硬的胡茬,他掏出脖子下面的平安符在嘴上蹭了蹭。
想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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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号29号
卜晓星看着笔记本第二页刚画好的下个月日历,原本以为要用到下个月呢,没想到他这个月月底就回来了。
这也没有她想象中的久嘛。卜晓星撅抿着嘴巴想。
不过她看着从上个月开始圈到现在的小圈圈,细数之下,他也走了快有一个月了呢。等29号他回来,就超过一个月了。
“这么久了啊”她轻轻说。
卜晓星看着笔记本上的日期发了会儿呆,拉开抽屉拿出被折好的电报信。
电报信被她要来了,她说自己要用来当草稿纸,家里人一点怀疑都没有。
眼睛盯的29两个数字都变成小蝌蚪在纸上游动了,卜晓星才酸着眼睛回神。
看到书桌上摊开的课本,卜晓星感觉有点惭愧,把电报信折好放回抽屉里,端起书,告诉自己不能再走神了,要好好学习!
她拿在手里的是泰戈尔的《飞鸟集》,是那位好心的孟夫人送的其中一本,认认真真看了一会儿感觉心绪平静了,阅读有时候是能静下心来的。
“压迫着我的,到底是我那想要出走的灵魂,还是那轻敲我心扉,想要进来的尘世之魂。”
读到这一句时,卜晓星心口一颤。无端的像是谁丢了一颗石子在她心上,荡漾起阵阵波纹,引起回响。
阅读有时候也是能涤荡心灵的。
她眨了眨眼睛,抬头看看窗外,窗外日月交替,浓霞映天,这一天要过去了。
她拿起笔在26画了一个圈。
单手撑在腮边,嘴边抿起笑。
马上就到29号了!
“都出来吃饭!”院子里妈妈喊他们吃饭了。
卜晓星合上笔记本颠颠跑出去,“哦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