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上,禹王献上了管理户部账本的新式记账法,举朝皆赞。圣上当朝诏敕由六部向下推行此法,一同推行的还有新式计数法,更诏令官府将后者推广民间。
下朝后,宁王直接带着誊抄本去了刑部。
到了衙署后,他面色不善的直接将那誊抄本扔了案上,招那刑部官员过来再行誊抄。自也一并转达了诏令,让他们往下推行,推行效果将纳入年底功绩考核之中。
见宁王情绪不佳,官员们哪里敢触霉头,无不识趣的将那誊抄本拿到稍远些的案台上抄。刑部侍郎却躲不过,毕竟他手头上还有些案宗需要对方朱批,遂只能硬着头皮捧着卷宗呈上来。
宁王扔了暖手炉,随后翻过最上面的卷宗。
刚翻了一页,他却眉头一挑,却原来这案宗恰正是那梁州茅常案。因着曹兴朝当日提过一嘴,所以他对这案子是有些印象的。
“都审核无误?”
“回王爷的话,刑部官员们都仔细核查了口供、人证、物证等,皆无差漏。”
宁王掀眸看他:“梁州刘知府的人可有私下找过你?”
刑部侍郎忙道:“是拜访过,不过下官并未接见。”
宁王在他面上扫过几番,提了朱笔批过。
“溺死的往往都是河边走多的人,你且记牢了。”
“下官谨记,下官不敢。”
宁王回府时,曹兴朝已经在府上候着了,见他回来,忙迎上前去。
“九爷,您找我有事?”
“是有事。”
进了正殿,宁王由人脱下羽缎氅衣,示意身后下人抽出一誊抄本给他。
曹兴朝狐疑的接过,翻过两页之后,咦了一声。
“九爷,这是……新的记账方式?还有新计数方式!”
宁王几步去炕桌那端过热汤喝口,轻蔑哧笑:“老七倒是借此好生风光了一把,举朝上下皆要推行他的计数记账新法,可谓是春风得意的很。”
“禹王爷献上的?”曹兴朝惊异,又翻了几页,忍不住道:“不过这计数方式却是难得,能在商行的话将大有裨益。”
宁王不冷不热扫他一眼,“要没用我给你做什么。”
听出了对方情绪不善,曹兴朝忙闭嘴不说了,只兀自翻看起来。
“自个回府去看,别在我跟前碍眼。”
等曹兴朝默默的拿着那誊抄本离开,宁王把空碗放下,问王公公她人呢。
“天寒地冻的,她也外出不得,自然是在屋里头呢。”
“她窝在屋里干什么?”
“画画呢,不是您前头给的那叠子画像,她还在画着呢。”
宁王朝殿外看了眼,“天天画天天画,也不怕将眼珠子画瞎了。让人把她给我叫来。”
寝殿内,歌舞升平。
暖炕上,时文修与宁王相对而坐。
她在研磨,他则在皱眉翻看着誊抄本,不时的提笔写写画画。
寝殿里舞姬们又弹又唱又跳的,她是不知会不会影响他学习办公,反正总归是影响不到她研磨的。
他瞥见她看歌舞的时候几回都似躲闪着目光,就斜挑了眉道:“你要看就看,别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又不是不让你看。”
‘没心虚躲闪。’
她迅速蠕动着唇道,也不管他能不能看明白,而后就转了眼去看殿中的歌舞。顶着他那狐疑审视的目光,她硬是好长一会眸光没再躲闪,硬是将那两舞姬颤巍巍的酥胸看了个真真切切。
她也不想像个偷窥狂似的去看人家,可是只要目光一投向殿中,就不由自主的又开始追逐着那两舞姬的身影而动。
主要是,她们俩跳的,与旁的舞姬很不一样。
在感到他将注意力又重新放回公事上时,她也暗松口气,慢慢也将目光移开。
他忽的斜眸睨她,见她好似在专心致志的研着磨,不免就往殿中也扫了眼。没看出什么错步之后,他就收了目光,继续去看手里誊抄本的记账法。
过了约莫两刻钟后,他将誊抄本往外一推,招手让人端来热茶。
“竟弄些鬼画符,也不知埋汰谁。”
时文修不经意的转眸,却下一刻却神色微顿。
见她目光落在那摊开的誊抄本上,他就直接将那誊抄本往她面前推了下,没忍住奚落道:“来,瞧个仔细,这可是你老东家的手笔。话说你曾待他也算忠心耿耿了,这般机密要事,他可曾让你听个一鳞半爪的啊?”
她的目光缓缓从那熟悉的记账法上落下,同时放下了手中墨条。
此时此刻,再回想当初那旧事旧景,好似心中也没多少波动。
他见到她垂了眼帘,安静的用湿帕子擦着手,不免狭眸生郁,忍不住去想她是不是又忆起从前那所谓‘旧主’。一边隐隐暗悔自己为何又无端提起那赵元璟,一边却又忍不住的想骂她识人不清,狗眼无用。
她却在此时突然抬了眸,抿唇冲他一笑。
他的骂声噎在喉中的同时,他见她轻动了唇瓣。
‘我知啊。’她好似是做着这般的口型。
他遂忍不住问:“你知?你知什么?”
她细白的手指在誊抄本上叩了叩。
他斜挑墨眉,焉能相信。
“他能让你知道?”
语气说不出的笃定,也说不出的冷嘲。
时文修没有回应,只是将誊抄本推向了他,而后从案下拿过一整张宣纸,铺在了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