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元子攸虽然有心理准备,但他还是低估了尔朱荣对于东魏的影响力。
当天柱大将军、太原王尔朱荣的死亡被各路诸侯确认后,都不需要短暂的沉默,东魏各地诸侯蜂拥起兵造反。
驻扎在晋阳的并州刺史尔朱兆,与秀荣川尔朱氏老家的尔朱仲远一合计,直接拥立了长广王元晔登基为帝。
尔朱荣是长广王元晔的姑父,虽然姓元,但元晔却是尔朱荣一派的人。
元晔登基后投桃报李,一边宣布大赦天下改元建明,一边以尔朱兆为骠骑大将军,以尔朱仲远为车骑大将军、兼尚书左仆射,以司马自如兼尚书右仆射,同时承认高欢、贺拔允等人的封王。
山东的尔朱天光派遣部下侯莫陈悦率领三千兵马渡过黄河,在邺城以东四百里的平原郡驻扎,这支政治意义大于军事意义的部队,等待尔朱兆、尔朱仲远的行动,同时观察着局势,
在河北的北五州,局势的变化则更为动荡。
首先,范阳太守卢文伟得知消息后,骗尔朱荣的心腹,也就是北路军大都督、平州刺史侯渊出城打猎,然后关闭了城门不让侯渊进来。
侯渊也不恼,即便是卢文伟代表的幽州本地大族不赶他走,他本来也不想呆了,尔朱荣对他恩重如山,当务之急就是南下替尔朱荣报仇。
他的手下只有几千骑兵都是客军,幽州等地叛乱的火苗根本就不是武力能够镇压下去的,之前他斩了韩楼虽然让幽州暂时平息,但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幽州各部的叛军侯渊都无罪释放了。
幽州的问题非常复杂,作为五胡乱华的最先波及的地区,这里经过了数百年的动荡,矛盾积累的非常深刻。
所以,侯渊在城南驻扎,为尔朱荣举行了哀悼仪式后,率部南下直驱中山。驻守中山的是元子攸派出的中书令魏兰根,他率领的邺城禁军不堪一击,被宿将侯渊轻松击败。魏兰根率残部败退往冀州,投奔正在冀州募兵的高乾、高敖曹兄弟。
元子攸闻言大惊,邯郸、中山都已经失陷,邺城的北大门洞开,只要再给尔朱兆、尔朱仲远一段时间,将并肆老巢的契胡精锐运出井陉,元子攸将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故此,元子攸下令,将邺城国库中的财物放在宫门的西门外,招募邺城的敢死之士组成军队,准备与尔朱兆决一死战。
话说,其实想想也知道,市井油滑之徒不过是贪图钱财而来的,能有什么战斗力可言呢?
元子攸下令以领军大将军杨津为军队统帅,任都督冀、定、瀛、相等河北九州诸军事、尚书令、北道大行台,前去迎击。同时任命车骑大将军源子恭领一部分兵力驻扎在邺城守备。
元子攸又给自己准备了一条退路,任命高道穆为南道大行台,与西魏的河南道总管、东都留守郦道元接洽,万一事有不济,直接跑路去河南也能保全性命。
但事实证明,元子攸想多了,他根本就没有跑路的机会。
十一月一日,尔朱兆、尔朱仲远、侯渊、高欢、贺拔允、刘贵一众尔朱氏名将会师邯郸,数万契胡精骑在一马平川的河北平原,将杨津临时拼凑的邺城市民组成的部队直接碾为齑粉,老将杨津当场战死。
邯郸距离邺城实在是太近了,邺城守军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外城的城门都没关闭,市民们还在自由进出。
河北平原今日刮起了沙尘暴,在漫天黄沙中,尔朱兆的数万契胡精骑迅速推进,一路斩杀禁军斥候,迫近到了邺城不足两里的地方才被巡逻的守军发现。
负责守卫邺城的车骑大将军源子恭逃跑经验丰富,这位可是扔了统万城,带着夏州军团辗转千里的存在,听闻尔朱兆大军迫近,知道事不可为,马带着家人出逃前往河内郡。
因为源子恭听说了,趁火打劫的西魏军兵分两路,西路由河潼道总管、骠骑大将军韦孝宽统领,麾下五千步卒跨过王屋山进攻河内郡。东路则由骠骑大将军陈庆之统领,麾下七千步骑渡过黄河大桥进攻河内郡。
其战略目标非常清楚,先于守备接近于零的河内郡会师,取得在黄河北岸平原地带的桥头堡,随后一部偏师东出朝歌城,据守淇水与黄河南岸的白马城遥相呼应。
另一部主力则北穿过羊头山、鸡鸣岭,进入五水七山环绕的,极为逼仄狭窄的党谷地,达到占据要地党郡的战略目标。
党郡原来是党王元天穆的封地,元天穆一死,党郡群龙无首,根本不可能组织起有效的反抗,尔朱氏大军也忙着干掉元子攸,区区河内、党两郡,是不足以让尔朱兆等人放弃进攻邺城回来防守西魏的。
这也是元冠受早就算计好的地方,虽然河内、党两郡战略位置很重要,但并没有重要到能马威胁到尔朱氏统治的地步。
真正能威胁尔朱氏统治的,只有元子攸罢了,只要尔朱氏众人不发疯,自然会做出舍弃党进攻邺城的举动,现在比的就是谁的进攻速度更快。
且说,源子恭抛下邺城守军,带着家小仓皇逃离邺城,外城的守军顿时作鸟兽散了。
直到尔朱兆的契胡精骑在邺城皇宫的宫门外高喊开门时,宫城内的禁军才意识到尔朱兆已经入城了。
这一切都太晚了,而且今天的老天爷,明显不站在元子攸这边。
狂风之下,宫城禁军还试图用弓箭还击,可箭矢射出去,反而被风吹回了自己这边,还有一个倒霉蛋被扎中了胳膊。
见到这般场景,放了弓箭,已经做到尽职尽责的宫城禁军,放弃了对皇帝陛下的守护,一哄而散各回各家。
本想来个留得青山在的元子攸,还没有逃出宫城,就被尔朱兆的骑兵俘获,尔朱兆心狠手辣,当场下令于宫内的佛寺,绞死元子攸以及尔朱荣的小女婿陈留王元宽。
他已经拥立了元晔,自然不想再看能威胁到元晔的人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