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南顾不得定远侯夫人的阻拦,甩袖便要冲过去,然而有一道人影比他更为迅捷。
来人身形修挺,健步如飞,横身严实地挡住谢渺,替她遮去所有或惋惜或钦佩地注视。
苏盼雁与辜幼岚均是眸光一亮,异口同声地喊:“崔二哥/崔二公子!”
崔慕礼置若罔闻,长眸清冷,转向庆阳郡主,“庆阳郡主。”
面对如此出色的男子,饶是庆阳心有所属,也不由收敛姿态,“崔二公子。”
崔慕礼道:“舍妹失礼,还望郡主海涵,改日我定携礼登门道歉。”
这话的意思是……
庆阳郡主勉强勾唇,故作大度,“不过是女儿家的口角之争,崔二公子无需在意。”
她常从父王与圣上口中听闻他的名字,清楚他非庸碌之辈。崔夕珺与谢渺固然可恨,但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没有必要与朝廷命官正面结仇。
她朝两位嬷嬷使了眼色,后者立刻松手,崔夕珺重获自由,带着哭腔朝崔慕礼喊:“二哥,幸亏你来得及时,不然我——我——”
岂料崔慕礼看也不看她,转身望着谢渺片刻,继而朝她拱手作揖。
嗯?
众人心猜,崔二公子眼花了不成,庆阳郡主在他后头站着呢!
又听他道:“表妹,失礼了。”
嗯?
众人一头雾水,谢渺也莫名其妙,而崔慕礼旁若无人般牵起——牵起谢渺的手。
谢渺:??????
众人瞠目咋舌:????
崔二公子怎会?????
在旁人异样的眼光中,谢渺抵抗无效,被崔慕礼牵着往外走。
崔夕珺回过神,跺脚追了上去,“二哥,你,你等等我!”
漫天的落英缤纷里,矜贵青年拉着不情不愿的少女,身后追着一抹气喘吁吁的水红色,仿若一张生动的画卷,徐徐铺展在众人眼前。
众人若有所思,仿佛勘破某些不得了的秘密。
莫非……难道……原来……?
辜幼岚笑意渐消,苏盼雁泫然欲泣,而周念南被定远侯夫人死死摁住,呵斥道:“你这会追上去,是怕她竖敌太少吗!”
回程的路,谢渺被塞上崔慕礼的马车。
谢渺坐在细密的藤垫上,浑身别扭,“崔表哥,揽霞和拂绿在车里等我,我还是回自己的马车吧。”
崔慕礼与她隔案而坐,“半月不见,表妹连与我共处一车都不愿意?”
废话,当然不愿意。
谢渺严肃道:“表哥此言差矣,男女有别,应当保持距离。”
崔慕礼道:“既然如此,表妹往日给我绣的香囊腰带,是为何意?”
……
谢渺只悔重生的太晚,不能回到四年前,扭转做下的蠢事。
“崔表哥。”她眼神真挚,诚恳地道:“一直以来,我都将你当成亲生兄长。”
“亲生兄长”四个大字,铿锵有力地压上崔慕礼肩头。
崔慕礼回视,“哦?恐怕得让表妹失望了,我不愿当你的血亲兄弟。”
他眸光深邃,从容不迫,似乎就在等她开口,便用言语将她逼得退无可退。
谢渺:……不能中计。
谢渺笑容僵硬,生硬地转移话题,“表哥此次出行,办事都顺利吗?”
“尚可。”崔慕礼长眸微敛,不冷不热地道:“难为表妹挂心。”
谢渺好歹与他当过多年夫妻,怎能听不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她想了想,问道:“我哪里得罪了你?”
崔慕礼道:“没有。”
……那就是有。
谢渺思忖该怎么熬过回崔府的这段时光。
案备酒水,崔慕礼倒上两杯,推过其中一盏到谢渺面前,“十年桃花酿,入口醇馥柔和,你尝尝。”
谢渺酒量不佳,重生后更是一心向佛,早已戒荤戒酒。
她推辞道:“我不擅饮酒,表哥随意,无需管我。”
崔慕礼轻晃酒盏,笑道:“表妹成日与佛经作伴,又滴酒不沾,倒有些出家人的风范。”
谢渺装作听不懂他的试探。
那日她在莒裳阁说得话并未掩人耳目,旁人知晓也不奇怪。崔慕礼听见了最好,省得他还当她像以前那样,不知分寸地痴恋于他。
崔慕礼却不再纠结此,转而道:“表妹记得离开前我说得话吗?”
谢渺回忆起那日窗边的场景,他送来药膏,告知要离开半月,要她莫再莽撞受伤。
莽撞受伤?
谢渺满不在意地笑笑,“我很好,无需表哥挂念。”
崔慕礼静默瞬息,伸出手,在她头顶轻轻一抚。
“无碍。”他道:“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