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却也没错。
谢氏被她反将了一军,神色难免讪讪。
谢渺劝道:“佛经有言,一念放下,万般自在,您该试着放下对这门亲事的执念。”
谢氏道:“为何要放下?”
“因为我已经放下了。”谢渺道。
她神色极淡,一副全然放下的模样。
谢氏想起崔慕礼受得伤,想起他曾半夜跑来暗示对谢渺的心意,苦口婆心地道:“阿渺,你还小,不知道什么才是对自己好。”
谢渺深感无奈,“姑母,我都十六了,您也该试着相信我,好吗?”
谢氏还想跟她深入探讨,小慕晟忽然瘪嘴,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二人手忙脚乱地一顿哄,好不容易哄睡小慕晟,刚将他放进床里,谢氏便转而抱住了谢渺。
“阿渺。”谢氏伤感地道:“若是你父母还在该多好,你有家,姑母也不用操心你嫁出去受人欺侮。”
谢渺沉默了会,轻声道:“姑母放心,我如今厉害的很,谁都没办法欺负我。”
尚清湖中,一对鸳鸯互相嬉戏,锦鲤们游去来兮,粼粼水波倒映万千秋色。
孟远棠迎风而立,衣袂翩跹,远远瞧着,人模狗样。
谢渺揉了揉脸,换上满脸戒备,不情不愿地靠近他。
孟远棠听到声响,回身道:“小阿渺,你来了。”
谢渺捏紧帕子,忐忑道:“你,你找我有何事?”
孟远棠道:“小径多落叶,慨然知已秋……表妹你看,这崔府的秋天,美吗?”
谢渺语气微冲,“美或不美,与你有何干?”
孟远棠露齿一笑,“是与我无关,但与你有关啊,小阿渺。”
谢渺眼中满是敌意,扭头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孟远棠道:“我都知道了,你喜欢崔家二公子,你那没血缘的表兄,崔慕礼。”
谢渺瞪圆了眼,“你,你……”你了半天却也说不出话。
孟远棠自动理解为她惊吓过度,心里不无得意:看吧,都说了,想要拿捏她十分容易。殊不知,他被下人们暗暗摆了一道——下人们只道谢渺痴恋与崔慕礼,绝口未提,前些日子峰回路转的事情。
孟远棠忽道:“小阿渺,笑一个。”
谢渺:“?”
孟远棠威胁:“快笑,否则我便大声呼叫,说你主动勾引我。”
谢渺只得挤出笑容,又听他要求,“靠近些,踮脚看着我。”
谢渺照做。
孟远棠见时机成熟,便摸了摸她的头,宠溺地喊:“小阿渺,多年未见,你还是这般可爱。”
谢渺虽对他的套路了然于心,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微微侧眸,不出所料见到鹅卵石路那头,崔慕礼与苏盼雁并肩走来。
隔着数丈远的距离,崔慕礼与苏盼雁好比檀郎谢女,而她与孟远棠亦靠得极近,两对男女,四双眼睛,面面相觑。
还是苏盼雁先开了口,盈盈笑道:“谢小姐,不好意思,我陪崔二哥随处逛逛,不曾想打扰到你跟孟公子赏湖。”
孟远棠抢先道:“不碍事,我与表妹也是刚到。”
他看向苏盼雁身侧那名俊美清贵的青年,不顾他淡漠的脸色,拱手道:“想必这位便是崔二公子,在下孟远棠,乃阿渺的亲生表兄,幸会幸会。”
崔慕礼不置一词,眸光牢牢锁在某人脸上,见她瑟缩着往孟远棠身后一躲,浑身气度愈发薄凉。
孟远棠还在呶呶不休,“听闻这四年来,崔二公子对阿渺多有看顾,孟某在此谢过,若有机会,定要邀崔兄到酒楼一叙,把酒言欢……”
话音刚落,便见崔慕礼旋踵离开,苏盼雁替他解释:“崔二哥旧伤未愈,心情不佳,还望二位见谅。”又提着裙摆追人,“崔二哥,你慢些走,等我来扶你。”
两人一前一后地消失,孟远棠不仅没有被无视的尴尬,反倒兴致勃勃,“小阿渺,你眼光倒是不错,这崔慕礼不仅相貌斐绝,听说还深受圣上器重,前途不可小觑。”
谢渺满脸戒备。
孟远棠道:“我听说这些年来,你一直都设法想嫁给他,但若是让人知晓,你与我曾有首尾……你猜,崔家二公子和崔府上下会如何看待你?”
话音刚落,谢渺便悲愤交加地问:“孟远棠,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见时机成熟,孟远棠朝她竖起五根手指。
谢渺道:“五百两银子?好,我给你,你拿了钱就赶紧离开京城!”
“五百两?”孟远棠嗤笑出声,“小阿渺,你当是打发叫花子吗?”
谢渺不敢置信地问:“你是指,五千两银子?”
孟远棠点头,“五千两买个安心,多划算的买卖。”
谢渺低喊:“我哪里有五千两银子!孟远棠,你想钱想疯了!”
孟远棠提醒:“你没有,谢姑母有,崔家人有。”
谢渺还想说话,孟远棠挑眉,凉凉地威胁:“看来小阿渺觉得,五千两比你的名声更加重要。”
谢渺面如土色,竟无法反驳。
孟远棠继续蛊惑:“小阿渺,我只要五千两银子,拿了钱便立刻离开,从此不会打扰你,你该嫁人嫁人,该生子生子,再无后顾之忧。”
渐渐地,谢渺有所动摇,“你说话……当真算数?”
孟远棠拍着胸口,指天为誓,“比珍珠还真,若违背此言,便罚我不得好死!”
谢渺垂睫,掩去眸中讥讽,似在无奈中妥协,“明日一早,我带你去银庄取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