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只放了三日假,我也只能住两日,沈姐姐,当皇帝好难,我不想当了,我留在道观陪你一块出家吧。”
周允乐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扁着嘴看上去可怜极了。
原来是日日早起苦读,难怪看着肉乎乎的小脸都瘦了,沈菱歌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怎么又说孩子话了,上回我出宫时,你可说了要努力变强,好保护我和你姑姑,怎么这么快便反悔了?”
“阿乐不想反悔,可这实在是太难了,阿乐不是读书的料,更不是当皇帝的料,就该像他们说的,让皇叔来做这个皇帝才是。”
周雁荣站在他身后,不停地朝她挤眉弄眼,沈菱歌便猜到了,这是故意带周允乐来这。
一是想带他放松放松,二则是想让她劝劝他。
沈菱歌想了想便安抚地道:“谁也不是天生就该做什么事的,就说你叔父,他也并非生来就会领兵打仗,他能有今日之功绩,也都是血汗中杀出来的。阿乐善良又聪慧,已经强过很多人了。”
“难道皇叔不是从小便天赋异禀吗?”
沈菱歌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来,他比周誉小了不止一轮,他见到周誉时,他便已经是战无不胜的传奇了,他从未想过同样年龄的周誉是如何的。
“即便有天赋,可带兵打仗的事,不是纸上谈兵,也不是读书写字,背默出来可不管用。我虽未曾见过沙场如何,却见过他身上的伤,阿乐,没有什么事是能一蹴而就的,尤其你肩负的本就比旁人要多得多。”
周允乐听得入神,也顾不上颓靡了,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好奇极了,“那皇叔也会有挫败的时候吗?”
沈菱歌被问得呛住了,她也没见过年少时的周誉,她怎么知道他会不会挫败。
不过按照他的性格来说,大概率是不会有颓靡无措的时候。
她有些后悔,方才就该拿自己举例,好端端的提周誉做什么,面对周允乐期待的目光,她只能硬着头皮硬编。
“是人便都会有这么个过程,王爷在陛下这么小的时候,定然也是天真懵懂的,也会有不会不懂的时候。”
越编越觉得乐呵,甚至还在脑海里幻想,七八岁时的周誉会是什么样的,那会的他是不是也横眉冷竖,凶巴巴的不爱说话。
真后悔,没能见到小时候的周誉,不然或许还能捏捏他的脸蛋,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凶。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没准王爷小的时候也哭鼻子,谁都是从小长到大的,你看獢獢之前连接球都不会,如今站起来都快到你的膝盖了。这点小挫折不算什么,我相信阿乐不比任何人差,或许将来比王爷还要厉害。”
沈菱歌说到了兴头上,倒是停不下来了,只想着如何安慰周允乐,丝毫都没察觉周允乐何时闭了嘴。
等她说完,才见周允乐冲着自己在挤眉弄眼,她奇怪地眨了眨眼有些不懂,这是何意。
直到他朝着她身后拱了拱下巴,她才后知后觉的回头去看。
便见周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神情仿佛在看獢獢。
她的笑都僵在了嘴边,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他是何时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但从周允乐的表情来看,应该是来了不止一会,立即去回想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而后绝望的发现,她好似每一句都是不该说的。
两人这几日来,几乎没说过话,谁能想到,一凑上便是如此丢人的时候。
周允乐最怕周誉了,脖子立即往后一缩,赶紧要溜,“皇叔,我一路上没吃东西,先去填个肚子,一会再来。”
他是想着自家皇叔肯定不舍得为难沈菱歌,便把她丢在了原地,带着周雁荣逃走了。
“欸,阿乐,你等等我,你对观内不熟,我带你去……”
沈菱歌急匆匆地要跟上去,可还来不及跨过门槛,就被周誉单手擒住了后颈,这个地方她每次被擒住都会有股酥麻之感,顿时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天真懵懂?哭鼻子?”
还真是听见了,且一句不漏的都听进去了。
“误会,真的是误会,我不过是劝劝阿乐,都是编得假话,便是所有人都会哭鼻子,王爷也不会。”
周誉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在听见她的话后,捏着她后颈的手掌蓦地垂落,低低地失笑了声。
“在你心里,我便是如此不分是非之人,连哄孩子的话我都听不出吗?”
“你说的没错,谁人都是从无到有,可你既能体谅其他人,为何不能信我?在你之前,我从未有过喜欢之人,不知如何处理对待男女之事,之前确是言语轻慢不尊重过你,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却从没给过我改的机会。”
沈菱歌渐渐地静了下来,她看着周誉冷笑心也跟着揪紧,她很想反驳说不是的,可又开不了口。
她的潜意识里,周誉说得是对的,她还记着周誉一次又一次的轻慢,她对别人大度,是因为他们未曾伤及她,可让她受过伤的周誉,她做不到宽容,之前两人相处的种种,都是横在她心口的一根刺,也是她不信他的最重要原因。
“我最后问你一次,愿不愿意跟我走。你也不必有顾虑,世人要骂也只会骂我荒诞离谱,不会有人说你个修道之人如何,我只想知道,你愿或不愿。”
她的手指在轻颤,眼神飘忽迷茫,未发一言,周誉静静地等着她。
许久之后,终是讥笑出声,不再看她转身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