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在屋内时,不喜欢有外人在,沈菱歌也没多想,应了声便往里走。
说来也是奇怪,獢獢方才还咬着她的裙摆不肯松,见她去找周誉,却很乖地松了口,又趴回了脚踏上。
她虽然觉得小家伙的反应古怪,但也来不及细想,就抱着长巾走了进去。
热汤冒着氤氲的水气,将整个屏风都熏得烟气缠绕,白茫茫的犹如仙境一般。
沈菱歌刚走近,还有些不适应,偏着头往浴桶的方向摸,“阿誉,我看不清你在哪儿……”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只湿漉漉的手给握住,直直地往前拽,不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腾空跌入了浴桶中。
“呜,你干嘛。”
沈菱歌有些怕水,整个人浸入水中立即扑腾起来,双臂无意识地缠上他的脖颈。
可等着她的是铺天盖地的热吻,她被压在木桶内壁,像是风雨中无根的浮萍,被迫承受着风雨的摧残。
等她再从水中出来的时候,水已经冰冷了,躺到温暖柔软的被褥中,才感觉活过来了。
周誉也不再板着张臭脸,很自觉地给她捏了捏肩背。
沈菱歌想起方才他不停地在耳畔问她,是玉枕好看还是他好看,那会并不觉得有什么,只能哭着说是他好看,此刻回想起来,才意识到,他怎么连个枕头的醋都能吃。
即便是他捏着很舒服,也背对着懒得搭理他,这样吃醋折腾她的恶习绝不能养成。
没想到周誉却贴了上来,在她耳畔低声述说着以前的旧事。
沈菱歌听着听着,浑身松缓了下来,不敢置信地回过身,“你说你曾经梦见过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自从有了这个玉枕,我便时常入梦,梦里有个我从未见过的女子。她住在个幽静的小院里,她最喜欢的事便是打理花草,她有双漂亮狡黠的眼睛,有双灵活精巧的手。我虽不认识她,但每次梦见她,都会觉得尤为平静。”
周誉的声音低沉,很适合讲故事,很快就将她代入了那个情景之中。
好似眼前已经出现了那个小院,她正坐在院子里打理着花草,獢獢就在她的脚边晒着太阳,那是她痛苦又不愿回忆起的过往。
沈菱歌的额头开始冒汗,手指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衣襟,直到周誉说到大火时,她终于抑制不住地轻颤。
“说来也巧,我本是要再晚几日回京,是三哥突然传了信来,这才提早了,没想到,刚过徐州地界,便碰上了你。”
当时他看见沈菱歌的脸时,只觉恍然梦醒,这才会一连做出失态的事情来。
救下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还亲自下马,将她抱上了马车。
周誉的话刚说完,就感觉怀里撞进个人,沈菱歌紧紧地抱着他,浑身发颤,泪水将他的衣襟给浸湿。
“阿誉,在马车撞上树干昏迷之时,我也做了个梦,一个真实无比的梦。”
“与你所梦见的一模一样,但梦里我错信小人托付了终身,他骗我会明媒正娶,却被囚禁在一方小院,对外说是他的外室。他却背着我迎娶了高官千金,成亲之前,那姑娘家的仆妇上门,羞辱了我,我才得知真相。”
她每多说一句,周誉便觉得心痛一分,他沉默地抱着她,手掌却在不停地收紧。
“那日,我带着剪子去了喜宴,刺死了他,而后跃入火海。”
沈菱歌不可能说自己重生过,既然他说了做梦,她便以梦为由将前世种种说尽,她可以瞒着天下所有人,独独不愿瞒着周誉。
她尽量说得很平淡,一字一句不带丝毫情绪,可周誉很聪明,一言道破:“是季修远。”
那日她之所以会出现在那,便是因为做了那场梦,让她发现有人对她意图不轨,她才会冒死拦下了马车,那个人只能是后来赶到的季修远。
“是,回到京城后,我发现与他狼狈勾结的人是季氏。”
明明那些事是去年发生的,可对她而言,却恍若隔世一般,若不是今日周誉提起,她几乎都要忘了,原来她之前有那么惨过。
被亲人算计,推她入水毁她清白还要谋夺她的家产,好在她都挺过来了。
只是那一瞬间,周誉身上的杀意毕露,连沈菱歌都被他给震慑住了,颤颤着倾身将他给抱住:“阿誉,都已经过去了,我已经没事了。”
那些事于她而言,皆已是云烟,最重要的是当下。
而周誉不仅是气恨季氏姑侄,更加气自己。
梦魇之事,别人听了或许会不信,他多年被梦境缠身之人,自然是深信不疑的。
她之所以如此抗拒妾室的事,不仅是因为她忠于未来的夫婿,更是因为她经历过梦中的痛苦,不愿再忍受那等被人欺骗的滋味。
他却偏偏做了一样的事,也难怪她说她杀过人,她能如此狠下心来,将他一次次地推远。
“若是可以,我甘愿烈火焚身的那个人是我。”
沈菱歌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他同情,只是正好听他说起玉枕的梦,有感而发又不愿骗他,才会以梦述情,将一切和盘托出。
虽然她不知道,为何周誉会通过那个枕头,梦见前世的她,但或者这便是天道便是命数。他提早回京,正好救下了她,这便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沈菱歌仰起头看他,主动捧着他的脸,虔诚地吻在他的下巴处,而后一下下地往上亲,他的唇瓣他的鼻尖他的额头。
不带一丝情/欲,只是单纯的亲吻,即便她说过气话,但现实便是,她无数次的感谢上苍。
“阿誉,是你救了我,若不是你出现,或许早已没此刻的沈菱歌。”
感谢给她这个机会重生,感谢让她的生命里,出现了周誉。
在她亲吻到眼睛之时,周誉反客为主,抱着她亲了回去。
“以后有我在,再不会让你受丝毫委屈。”
他又何尝不感激呢,若非这个玉枕的出现,他早已不是如今的周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