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殷行。
萧谨安坐在床头,眉头紧皱着:“圆圆,真的不跟她……说一声吗?”
一想到那失魂落魄的少女,他的心中难免一刺。
她到底犯了什么错,要承受永失所爱这样的惩罚?不该的。
殷行此刻早已恢复了本来面貌,他长而微卷的睫毛在烛火之下动了动,在眼睑处投射出如扇形的暗影。
满腹心事,跃然脸上。
然而,再抬起头来时,他却还是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不必。”
他目光灼灼地望向了萧谨安:“哥哥,我知道我欠她的,这辈子也还不清了,但欠得少也是欠,欠得多也是欠,也不差这点了。”
“你……真的不后悔吗?”
殷行目光动了动:“怎么做都是会后悔的,但我别无选择了,不是吗?”
他顿了顿:“今日我想要救她的心是真切的,我也不是故意想要死在她面前。假若不是事先有所预料和准备,我现在也已经真的死掉了。”
贴身穿的软甲都被铁箭刺破,只不过有了这一层抵挡,那些箭矢未能刺破他的心脏,几处要害不曾受伤,能保住一条小命。
可是他的肩膀,手臂,双腿和脚踝,却都实实在在地受了伤。
拔箭时的痛楚余悸仍在,而这些伤病要折磨他很久的时间才能愈合。
而且,就算伤口愈合,每年刮风下雨,他都会体会到一轮又一轮的痛楚。
这便是他付出的代价。
所以,他也不算骗了她,对吗?
“圆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在你肩上的那些责任,都交给哥哥来扛,而你,尽可以和心爱的人泛舟江海,云游天下,做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佳侣。”
殷行轻轻地笑:“哥哥,不要说这样的话。若是我能这样做,你以为我会放弃小景吗?”
他眼眸微垂,虽是笑着,声音里却是一望无垠的悲伤:“争取所爱很难,但无畏无惧也没什么怕失去的。
但要放弃已经握在手中的爱人,却比割肉还要痛,比死了还要难受。
我已忍着遍体鳞伤连最心爱之人也放在一边,哥哥却将放弃两个字说得那么轻而易举,你这样做该吗?”
萧谨安一时语结:“我……”
殷行肩膀绑好的白色纱布潺潺冒出鲜血,很快又浸了出来,他毫不在意地坐了起来,双手放在了萧谨安的肩膀上。
“哥哥,我知道你在庆国处境艰难,为了母亲,你处处受制于庆帝,不管吃多少苦受多少委屈,都不敢轻举妄动。这些年你辛苦你了!”
他顿了顿:“而我走后不久,便将在西南拉出帅旗,以你锦国大皇子霍行之名揭竿而起,收复故国。从此以后,你的日子想必会更难过的。”
萧谨安的眼泪在眼眶中闪了许久,终于还是偷偷地滚落:“圆圆,比起你所承受的,我这点算是什么……”
而那,原本是他的责任。
殷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笑着说道:“哥哥,自小父皇便教我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我们之间,不必有计算和得失。我所做的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你不必为我不平,也不必有任何愧疚。”
他顿了顿:“而现在,我只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
“照顾好自己,保护好母亲,若还有余力,替我……多关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