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闪过诸多念头的夏井海秋没注意到自己面前的琴酒的动作已经完全停下来了,手臂几乎是放任她抓着的状态。
她自顾自理所当然地开口,“因为细细想起来,第一次见面和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你感觉起来也不太像是一个人。”
这当然纯粹就是夏井海秋胡扯出来的理由了,反正她都可以从琴酒那张脸上看出苦衷了,觉得他两次见面性格大变也不是什么非常离谱的事情。
忽地,对面低低地笑起来,夏井海秋听不出具体的情绪。
“都这么清楚了,你还跟过来?”
这个问题是不是刚才问过,都说了这次明明是你主动……但琴酒显然不问完不罢休,夏井海秋只好再次重复了一遍。
“就是因为非常清楚,”夏井海秋平静地看向他,语气也和之前没有分毫改变,“所以才会过来的。”
空气安静下来。
夏井海秋倒是松了口气,安然地闭上眼睛准备等死。
“……十分钟。”
这什么,死亡倒计时吗?
夏井海秋睁开眼,却发现琴酒已然松开了手,转而重新把衣服扔到她面前。
“换好就出来。”
几秒后,琴酒停下脚步,仿佛终于想到要给她解释一下。
他语气冷淡地说着惊悚片台词。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妻子。”
最后扔下一句“不要想着逃走”后,琴酒就从休息间走了出去顺带关上了门。当然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靠着外面的门沿站着。
留下夏井海秋一个人抱着衣服呆愣地站在原地。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这里干什么?
她不是应该迎来美好的二周目了吗?
夏井海秋神色纠结地看着手上的衣服,觉得琴酒的意思可能是等任务结束再杀。
从刚才短短的对话里,夏井海秋已经大概摸清楚了事情经过。
琴酒原先的任务搭档多半是放了他鸽子,又刚巧目标对象路过把自己认成了琴酒的搭档,对方也就顺手拉了自己做替代品。
这她虽然也可以理解,但问题是这个表现形式也太惊悚了。
想到今天下午自己才刚遭遇的狗血三角恋现场,夏井海秋原以为那就是极限,没想到居然只是个开始。
不过夏井海秋冷静一想,这样其实也没什么,光是假扮琴酒搭档这一条就又给了对方把自己灭口的理由,顶多是死得晚一点,问题不大。
但是在那之前,自己必须得作为琴酒的妻子搭档,陪他一起应付那个麻烦的目标。
夏井海秋:“……”
她果然还是很难接受这个事件发展走向。
明明目前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但她已经成了不知道究竟是几角恋的中心主角以及即将拥有一位“工作勤恳”的丈夫。
但她和琴酒之间显然是不存在什么商量不商量的问题的,对方压根没给她拒绝的权利。
脑壳痛。
这一波结束,夏井海秋觉得自己游戏结束之后都可以考虑直接当个演员,就专门演这种狗血恋爱剧。
那是演技经验样样都不缺。
叹完气,夏井海秋便开始纠结起这衣服到底要怎么穿,琴酒给的十分钟某种意义上并不宽裕。
等夏井海秋换完装,其实还超了三四分钟,好在琴酒没太在意,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朝她伸出一只手。
他言简意赅地命令道,“挽上来。”
懂的,演戏嘛。
彻底进入了演戏状态的夏井海秋完全扔掉了那些不自在,顺从地搭上对方手臂后还格外敬业地问了一句,“要加上亲昵一点的称呼吗?”
她也不知道琴酒之前的搭档是怎么演的,随口猜测道,“亲爱的?”
琴酒:“……换一个。”
他的声音还是很冷淡,但夏井海秋感觉自己挽着的手臂多少有点紧绷起来。
啊,他生气了。
无意识踩雷了吗……夏井海秋眨了眨眼,虽然好感度没必要刷,但怒气值这种反向跌好感的东西多一点也没坏处。
夏井海秋把琴酒的手臂抓得更紧,开始认真地在对方的“雷点”蹦迪。
琴酒果然回头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夏井海秋毫不在意,还特别挑衅地朝他笑了一下。
但琴酒也不知道是不是直接懒得理她,这次什么也没说,只是避开她的视线,自顾自地往前走。
夏井海秋不太确定地想,这应该算是成功了吧?
这时候,他们刚好走过宴会厅旁边的走廊,夏井海秋忽然似有所感,朝不远处看过去。
一抹白色在眼前一闪而过,而后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白毛?
这种发色虽说是少见,但夏井海秋看了看旁边的琴酒,又想了想自己知道的人。
嗯,可能其实也不是很少见吧。
时间倒回到不久前,宴会厅二楼的一个装修精致的房间内,这次晚宴的主要举办人之一正对着自己面前的两个人大声说话。
“总之现在停办活动绝对不行!”
举办人咬了咬牙,“现在人几乎都已经到齐了,如果现在宣布解散人群,我的脸面往哪放?”
“主动招来这种邪祟,”五条悟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原来你还有脸面这种东西啊。”
“……你!”
“先生,请不要这么激动,”夏油杰语气平和地说,“以你现在的状态,要是继续情绪不稳定下去——”
他卖关子似的停顿了几秒,用着仿佛很好脾气的语气说着其实有些恐怖的话,“多半会被那些东西吞吃得渣都不剩吧。”
男人恨恨地瞪了他们两个一眼,“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派不上用场!我要去找神社的人……你们这些歪门邪道!”
五条悟眼睛微眯起来,夏油杰察觉到他的表情变化,无声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不过虽然是制止的动作,他眼底的冷意其实还要更深。
这件事一开始说起来其实也不是大事,顶多算个乌龙。
他们得到情报说这边有异常灵异事件发生,有一定概率是特级咒灵才特意赶了过来,结果调查一番发现其实压根没有什么咒灵。
这位慈善晚会的举办人是个半吊子的术师,研究术法的时候自己招来了黄泉比良坂的气息不说,最后还收不住,硬生生地把自己弄成了邪祟寄身的样子。
现在这邪祟虽然是只影响了他自己,没闹出什么大事故,但就这人的作死能力,放着不管绝对是个大麻烦。
结果都这样了,这人居然还为了面子死活不解散宴会。
最绝的是这人基本每说一句话就是在踩雷。
处理这类邪祟本身就不是咒术师的专长,举办人说要请神社处理其实倒也不算错。
虽然大部分神社都是那些普通人用来糊弄普通人的,但不可否认,里面有一小部分的神社成员确实是有一定的真才实学的。毕竟对一部分阴阳师世家出身的人来说,神社也是个就业方向。
但直说咒术师是歪门邪道,放任何一个人在这里心情都不可能会好。
而且也不是说这东西五条悟就完全没办法处理了,事实上阴阳道有部分总是共通的,以他的能力处理这东西也不会费太大的事。
唯一的麻烦就是如果他真的出手了,这人多半会被他打个半死。
毕竟看对方这个附身程度,基本不可能剥离开来处理。
可这事就算真找神社的那些专业阴阳师过来,处理问题的方式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咒术师管处理诅咒这类东西叫祓除,那些阴阳师则一般管这叫净化。
但实际上是个怎么个净化法,先把那些妖魔邪祟揍一顿揍到没气儿了,基本就是净化的全过程了。
所以除了专门从事辅助工作的术师,这一行里基本就没有体术差劲的。
老实说,以五条悟平时的脾气,现在还能让这个人在自己面前上窜下跳的,已经是他今天特别容忍的表现了。
五条悟回过头看向夏油杰,“你要阻止我吗?”
夏油杰摇了摇头,“只是提个建议,小心别打死。”
举办人:“???”
十分钟后,他们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淡定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五条悟:“剩下的再叫谁来?”
邪祟留下来的气息和诅咒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最好还是交给更专业的人来收尾。
“我已经叫辅助监督去找专业人士了,不用担心。”
夏油杰忽然抬眼,“有想问的就问。”
五条悟无可无不可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
那些神社里的阴阳师真说起来和咒术师几百年前还是同源,但神社出身的人在普通人眼里的代表意义就是不一样。
大部分的普通人未必真信世界上有神明,但每到逢年过节却还是会说上几句讨巧的祭拜神明的话。
换句话说简直是看人下菜碟。
妖怪也好神魔也罢,这些说白了其实都是外部的因素,哪怕没有人类,他们也一样存在着。
咒灵却是确确实实地来源于人类。
“人类最容易忽略的就是自己的罪名,不是吗?”
夏油杰笑着回道,“只是觉得很正常而已。”
五条悟挑了挑眉,“刚才在屋子里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杀了他呢。”
五条悟并不觉得有这种想法有什么大问题,在看见咒术高层的一些所作所为的时候,他也时常冒出来一些干脆把这群人全宰了的大逆不道的念头。
有时候甚至不只是想,五条悟甚至会毫不顾忌地直接说出来。
然后那些人大概率会气得不行,指责他的大逆不道,但却没有一个人会嘲笑他说出这句话的底气。某种意义上,五条悟确实是可以说到做到的,他从来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说白了,想要发泄情绪从来没什么问题。
要是一直不着痕迹地压着,让那些隐怒日积月累下去,也许反倒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会?”夏油杰平静地笑道,“我已经不会做那种冲动的事了。”
五条悟注意到他的用词,是曾经。
夏油杰经常会突然冒出这种带有过去意义的词汇,有点像是在以此在纪念着什么。
接着,夏油杰忽然话风一转,“以前有个人和我说,不如干脆给咒术师也建立神社,让咒术师成为现代的神明。”
“哈?这家伙还敢想。”
这完全是和咒术界的基本原则所违背的,按高专一贯教导的,抑制咒灵的最好办法就是让普通人心境平稳,所以才要隐藏那些看不见的威胁。
不过,“我还真想认识一下你说的这个人。”
听见这句话,夏油杰只是笑了笑,并未继续这个话题。
“那我先去查看一下门口的术式,顺便去看看辅助监督有没有到。”
“行。”
……嗯?
五条悟刚准备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下一秒,目光却掠过人群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五条悟没有直接看见对方的脸,但他认出夏井海秋压根不需要看脸,她本身就是一个足够奇特的存在了。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人,明晃晃的银色长发某种意义上相当显眼。
夏井海秋正往宴会厅旁边的独立房间走去,这种房间是为了宾客之间互相商谈用的,门口还站着一两个服务生。
因为实际上隔得并不远,服务生那句“木野夫人”异常清晰地传到五条悟的耳畔。
五条悟:“?”
夫人?而且还改姓了?
几个小时不见,就已经变成了人妻。
对方之前说今天晚上有事,结果居然是临时赶去结婚了吗?
因为五条悟的反应实在有些奇怪,夏油杰才刚走出没几步,又不明所以地朝他看的方向看过去。
但夏井海秋和琴酒已经走进了房间,夏油杰只好再度看向五条悟。
“……你这是什么反应?”
虽然因为回头得有些晚,夏油杰其实一点都没看到那两个人长什么样,但当时旁边服务生的称呼他也还是听见了。
那明显是一对夫妻。
夏油杰看五条悟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不可能是那人身上有咒灵或是邪祟,不然五条悟也不会是这么一副……嗯,他也很难具体形容的表情。
五条悟:“……我才想问你这是什么语气?”
“就只是普通的好奇而已,”夏油杰顿了顿,说,“所以你刚才看的,不会是那位夫人吧?”
五条悟:“……”
这个问句分明是觉得他想对人妻出手吧,这家伙——
——不对!
夏井海秋几个小时前还根本不是□□!而且那家伙看起来哪里能用“夫人”来称呼了?!
结果还没等五条悟说什么,夏油杰就用带着微妙劝诫,同时潜藏着一些调侃的语气对他说道,“悟,那是别人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