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芝仪想说她有钱可以请人,自己只要做甩手掌柜,就听见陆时寒继续说,“若是小本买卖,不算重要的事情尽可秦海去处理,但若是生意规模太大,秦海只怕也力不从心。”
于是颜芝仪又把想说的话咽回去了,琢磨他这话的确很有道理,她要是上来干票大的,从外面聘请的人太能干了容易把老板架空,能力不足为了培训人才,又可能把她自己累死,那还不如从小店做起,既锻炼自己的同时又培养了心腹,就这样一步步做大做强。
想到这里,她便只是仰头问,“寒哥舍得让秦海跟我做事?”
“夫妻二人,分什么你我。”陆时寒笑道,“日后生意上有什么需要帮手,也只管吩咐秦海去办,就像现在一样。”
颜芝仪听懂了,陆时寒是既要秦海当书童,又要他给她做生意上的助手,这是要把人当牲口使啊。
但是转念一想,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一边贴身伺候皇帝,一边还是太监总管,权利大到可以插手朝廷政务,这说明在上位者眼中,有能力就要身兼数职,陆时寒这个想法非但不是压榨劳动力,反而是看重秦海都表现。
毕竟以后他们都会跟着陆时寒发达,一个个鸡犬升天,秦海怎么说也能混上个首辅家的大管家职称,“宰相门前七品官”就有他的一个位置,要做好这份工作可不容易,现在就开始锻炼秦海,也是为他好了。
还没当上老板,颜芝仪已经有了无良资本家的觉悟,毫无压力接受了陆时寒的建议,笑眯眯道:“这样也好,让秦海帮我打下手的时候带上小六儿,说不定小六儿过不了两年也能独当一面。”
陆时寒轻笑:“仪儿对小六儿这般信心?”
颜芝仪心想那可不,就大太监程柳那捞钱捞到腰缠万贯的履历,这小家伙搞钱绝对有一手。但她却没有这么回答,而是眨着大眼睛卖萌,“当然了,因为寒哥对小六儿就是这么充满信心的。”
陆时寒还想他确实看好小六儿,却还没有到充满信心的地步,毕竟只是个孩子。
只是她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浓密卷翘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径直飞进了他的心中,让他一时间竟看得失了神,回神后直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转移话题,“咳咳,那边先这般说定了,仪儿具体要做什么生意,咱们再慢慢商议打算,或许岳父也会早日回信给咱们支招。”
“好。”颜芝仪知道陆时寒擅长和感兴趣的都不是做生意,或者说他就不会搞钱,副业还是她想出来的呢,也就没太指望他能给出建设性的意见,指望他还不如指望她爹的回信。
颜芝仪一边点头,一边看他动作细致的将信纸叠好放进信封中,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对了寒哥,既然本朝也有士农工商的观念,那我们为何还能自小定上亲事?这一点也不门当户对啊。”
其实刚才说到科举时她想问这个问题了,原著中还真没写两人定亲的原因,而她穿越后因为迷之自信走完剧情就能穿回去,又听说颜老爷和陆秀才交情深,也就以为是两个老父亲一拍脑门就交换信物了,并未深究背后的故事。
但现在想想,陆家不是书香门第也是标准的耕读传家,祖上出过举人老爷,两家定亲时陆父已经考中了秀才,正常来说也该给陆时寒选个书香门第的未婚妻,就算陆秀才不在乎亲家门第,要为儿子找个有钱的岳父,那也轮不到他们家,毕竟她家真算不上多有钱,会给她这么多嫁妆只是因为他们比较疼女儿。
陆时寒正将信件妥善放进抽屉中,没有锁边,这信还要过两日随他们为家中准备的衣食礼物一起送去镖局,若是期间仪儿还想起什么没告诉岳父岳母,随时就能提笔添上,现在锁边反而不美了。
听到颜芝仪的问题,他有些大幅度的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惊诧,认真问道:“仪儿是忘记了,还是岳父岳母从来没提过这段内情?”
果然有内情!颜芝仪顺着他的话努力回想了一下,摇头道:“我记得小时候爹娘都没提过,近两年就更是只字不提了。”
“成亲前也不曾交代半句?”
颜芝仪铿锵有力回了两个字:“没有。”
陆时寒不禁朝南边的方向拱手以示尊重,嘴上也道,“岳父岳母高风亮节,委实让我惭愧。”
颜芝仪已经脑洞大开了,见他如此郑重,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难道我爹娘帮过你们家,你父母为了报恩,就让你以身相许了?”
陆时寒:……
颜芝仪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连忙纠正道,“口误口误,是我以身相许,寒哥不要在意这种小细节。”
陆时寒还能说什么?他也只能一笑置之了,开口道,“仪儿的猜测倒也相去不远,爹和岳父年少时曾在同一位先生门下开蒙,后来父亲很快去了另一家私塾,但也算是跟岳父自小相识,只是向来没多少交情,直到多年后的一日,祖母不慎落水被岳父舍命救起,尽管因为那次溺水,祖母从此缠绵病榻,不到四年便撒手人寰,但若是没有岳父的救命之恩,父亲也无法与祖母再续那四年的母子之情。父亲感念这份救母之恩,便与岳父经常来往,此后更是敬重岳父的人品,决定结为两姓之好。”
颜芝仪终于知道为什么陆时寒都高中状元郎了,他坚持要娶她这个商贾之家的“病秧子”,他爹还能乐呵呵支持他了。如今救母之恩,可能比救自己命的分量还重一些,毕竟是把割肉救母引为美谈的时代。
“我们定亲原来还有这份内情。”
陆时寒也深以为然附和:“所以说岳父岳母高风亮节,连你都不知道这段内情,想必家中其他人更是无从得知。”
颜芝仪想想还真是,连亲戚长辈都没人讨论过这个话题,可能不是说因为他们守口如瓶,而是她爹娘连他们都没说,她不得不在心里称赞这一招实在是高,她爹娘可以私底下道德绑架陆家,却不会让三姑六婆帮着一起施压,也不让她有样学样,因为有些事情他们做是情有可原,而她做出来就只会适得其反,甚至可能伤了夫妻情分。
这么一想,她多少有些忐忑,“爹娘瞒着我应该是有他们的考量,如今我却从寒哥这里得知了真相,会不会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
颜芝仪实话实说:“比如我以后携恩求报?”
陆时寒却一点也不紧张,还上前一步捧起了她的脸,不紧不慢将她鬓边的碎发整理好,才轻笑出声:“你会吗?”
颜芝仪想了想,摇头……摇不动,整张脸还被他捧在手心里,只能张口回答,“不会,我爹只是做了正常人都会做的事情,他自己都没有宣扬出去,我就更没资格携恩求报了,再说祖母都去世二十多年,再如何也要挟不到寒哥头上。”
陆时寒含笑看着她,柔声补充道:“仪儿也无需用那些东西要挟我,只要是你想要的,我能做到的都会做到。”
若是他无能为力的,要挟了也没用。但他相信她不会提出让他真正为难的要求。
颜芝仪依然仰着小脸,毫无顾忌的朝他眨眼睛卖萌,“我觉得你说得对。”
精致白皙的小脸被拢在手心,完美诠释了何为巴掌小脸,冲他眨眼的小模样更是让他爱不释手,陆时寒忍不住低下头与她更近更清晰的对视,然而下一秒,就听见了杨妈的大嗓门,“姑娘,您说要炒田螺下酒,现下已经炒好了,要不要先吃起来?”
陆时寒:……
颜芝仪听说这么快就可以吃上她心心念念的田螺还挺开心,当即后退一步离开了陆时寒的双手,也不等他怅然若失,就迫不及待拉上他的手出去,“今天不但有田螺,我们还把剩下的桃花酿放在井中冰镇了,现在便能就着小菜小酌几杯,寒哥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陆时寒:“……开心,惊喜。”
事实上,陆时寒还是低估了今晚的惊喜程度。
桃花酿的份量不多,颜芝仪又是把它当饮料来喝的,田螺才吃没几口,酒已经喝完了,意犹未尽的她便让百叶去把经过武昌时买的孝感米酒抱过来。
米酒也所剩不多了,毕竟旅途不便,他们也就只了两坛,颜芝仪偶尔睡前喝两口,也就剩下半坛了,陆时寒很体贴的把这半坛酒让给她,自己喝的则是上次招待同僚时剩的酒,比米酒和桃花酒要烈性些。
然而陆时寒喝更烈的酒依然清明,只喝酒精浓度低的米酒和果酒的颜芝仪反而喝了个半醉,吃饱喝足要离开桌子时,整个人直接扑进了陆时寒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