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更臣清冷地说道:“白莲仙子名满天下,在下自然是知道的。你与尉迟城的事,在下恐难给你主持公道了。”
一年前尉迟城执意要下山,他便断了与尉迟城的师徒关系,既然已不再是他的徒弟,悔婚之事并不是他能管的,可他多少还是给尉迟城留了面子,未曾在江湖上宣扬尉迟城已不再是天剑峰弟子之事。
“我来并非为了我与尉迟大哥之间的事,他既选择了蓝姑娘,我也只能祝福了。”白楚莲略微哽咽着道,“我来寻霍大侠,是想要学习天和剑法。”
“在下不会再收弟子,白姑娘请回。”霍更臣冷漠地拒绝道。
前一刻似乎要哭出来的女子下一刻却笑出了声:“我并非要拜霍大侠为师,只是单纯地想学天和剑法罢了。”
在霍更臣再次拒绝之前,她抢先开口道:“药王谷擅长岐黄之术,但是上下百余口人皆不善武艺,我只想学武护住师门。”
霍更臣那双无神的眼睛缓缓凝聚到她的身上,明明看不到任何东西,却锐利得仿佛能直射人心,看到那些隐藏在深处的弯弯绕绕。
“你的心思太多,不适合习练天和剑法,你还是回去吧。”霍更臣依旧拒绝。
白楚莲咬了咬嘴唇,放柔了声音道:“天色已晚,夜路难行,我一个弱女子不方便下山,霍大侠可不可以收容我一夜?”
女子放低了姿态,细软的声音能滴出来水来,霍更臣沉默了一会儿,妥协道:“那边有个偏间,曾是尉迟城的住处,你便在那过一夜吧。”
“霍大侠明知道我与尉迟大哥之间的关系……”女子的声音里带了些许无奈与委屈,“我在雪地里将就一夜便是,若是不幸冻死了,还劳烦霍大侠将我的尸身送回药王谷。”
“……”霍更臣自小在天剑峰长大,除了十五六岁那会儿还带了些少年意气,曾下山连挑十大门派外,往后便沉稳得犹如天剑峰山顶常年不化的寒冰,独来独往,鲜少与人打交道,便是尉迟城在山上时,师徒二人一年交谈的次数亦超不过十个手指。眼前的女子柔柔弱弱,听上去也并不无赖,却不知为何让他觉得颇为棘手。
他朝前走了几步,还是停下了脚步,冷冷道:“随我到主屋来。”
“多谢霍大侠。”姑娘清脆地应了一声,有些似积雪融化的滴水声轻轻滴落在霍更臣的心上,他的步伐略微加快了一些。
他在主屋等了许久,才听到姑娘气喘吁吁脚步发虚地追上来,他这才清晰地意识到白楚莲所说的不善武艺是有多不善,若药王谷上下的功夫都与眼前的姑娘差不多,只一个顶尖高手便能将她全门上下屠尽。霍更臣似乎有些明白白楚莲内心的渴求。
二人似毫无交集地过了一夜,第二日清晨白楚莲借着尚未散去的星光见到了那身如游龙的男子手持寒光劈开了风雪。
一袭单衣的男子全然不惧风寒,轻薄似蝉翼的软剑仿佛是他的半身一般随心所欲,剑之所往意之所向,明明是极为锐利的剑意,却未见丝毫的杀意,与天地融和一体,狂风暴雪于他的剑下也无了暴戾,只是寻常之自然,这便是天人合一的天和之剑。
霍更臣停下了剑,便听到那倚在门前的姑娘细声道:“风雪太大了,我能否明日下山?”
“……随你。”
今日的风雪确实很大,他见识过白楚莲走几步便喘的柔弱,这样的风雪她怕是下到半山腰便没了性命。
“我煮了热汤,霍大侠进屋喝一碗热热身子吧。”得了他的允许,姑娘立刻雀跃了起来,似乎很容易便满足了。
他顿了一下,没有拒绝,姑娘的手艺很好,一碗热汤让他这样没什么口腹之欲的人都觉得暖了心窝,只是他没有想到姑娘的明日复明日就这样在天剑峰住下了。
起先,白楚莲的存在感并不强,只是每日会按时煮三餐在一边静静看他练剑,后来她便跟在他身后一道练剑,心思深沉的姑娘悟性却是极佳,一个月的功夫已经有了天和剑的雏形,要知道就算是现在的尉迟城也不过是学了天和剑法的形,未曾领悟其中的真意,而眼前的姑娘只是看过他的一招一式便触到了真正的剑道。
他想起姑娘每日起早贪黑地为他做三餐,不着痕迹地照顾着他这个眼盲之人,从不打乱屋内的摆设,受人恩惠以恩相报,他这般想着便偶尔会出言指点一二。
得了指点的姑娘立刻便会问他:“霍大侠,是这样吗?”
他闻到姑娘舞起的剑气中带着淡淡的清香,恰如她这个人,他见不到她的人,却莫名想到了师父曾与他说过开在雪山之巅的雪莲花。
白楚莲在天剑峰一连呆了两个月后,天剑峰上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少林寺的了空和尚。
年轻的僧人有一对难得的玲珑眼,面带慈悲,手持佛珠,犹如一尊栩栩如生的佛像,谁又能想象一脸佛相的和尚早已破戒,沦为妖女的裙下臣?
了空轻捻着手中佛珠,如同一个寻常的僧人,“白莲仙子果然在此,贫僧是为了蓝姑娘身上的蛊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