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芜点头,“一份辛苦一份收获。”
岸笑了笑,“说实话,今年确实要比往年辛苦许多,但辛苦归辛苦,人心底里是踏实的。”
白芜对这点略有所了解。
他所有族人都是乐天派,大家今天吃饱了并不太会忧愁明天吃什么,毕竟领地那么大,只要肯出去找多少能找到点食物,因此大家囤粮的积极性并不是特别高。
对于绝大多数兽人亚兽人而言,每天出去打猎和采集,不仅是找口粮还是玩耍,玩开心了,到时间了就往部落里飞。
白芜不一样,他很认真地规划冬天的粮食,并且严格执行。
除了每天出去采集,他还养了那么多牲畜,每天不厌其烦地挤奶喂食,再去拉鱼笼。
除此之外,他还有两个菜园子要照料。
他的工作量要比部落里任何一个人都大得多,经常从早上忙到晚上,一刻也不得停歇。
在他的带动下,全家人也跟着忙碌起来,现在他们家绝对是整个部落里最勤劳的一家人。
一家人忙累了那么久,当然能过给肥冬。
白芜道:“谢谢你们陪我折腾。”
“一家人有什么好谢的?以前是辛苦了点,你看现在我们的日子过得多好,很多人饱一顿饥一顿,我们不仅顿顿能吃饱,还能吃上美食。”
“嗯!”
“这么冷的天,要么今晚弄姜撞奶吃?”
“等会我就去挖姜,这么冷的天气,估计姜也不长了,我早点把它们都挖回来。”
“我和你一起去。”
南遥一去长腿族就去了七天。
因此白芜再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
南遥背了个大背筐落到白芜家门前变回人形,见他站在门前不说话,“怎么愣在这里?”
“你终于回来了。”白芜回过神来,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笑道,“你再不回来,我还以为你要在长腿族养老呢。”
“事出突然。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给你带了肥肥草的种子。”
白芜盼肥肥草的种子盼了好久,现在真见到一整筐芝麻一样的肥肥草种子,他内心却没有太大喜悦,反而五味成杂,有点闷闷的,“谢谢。”
南遥顿了顿,“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谁生气了?”白芜死不承认。
南遥道:“你现在要把肥肥草的种子种下去吗?我陪你去开垦土地。”
“不用怎么开垦,我种到兴旺谷里。猪、羊、鸭已经把泥土扒拉松了,随便撒下去就行。”
两人说了几句话,气氛还是闷闷的。
白芜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打听起长腿族的事情,“长腿族那边没什么事吧?怎么忽然有那么多死鱼和死鸟?”
“没弄清楚。海水没,鱼和鸟也不是中而死。”
“那怎么办?就这样放着。”
“暂时只能这样,我以后多去那边几次。”
“你注意安全。”
两人说了几句话,见气氛又和谐起来,白芜说道:“你不在这几天,我还真挺想你的。”
“我也是。”
两人对视,片刻后又一齐笑出来。
“走,趁着现在天色还早,陪我去兴旺谷,把种子撒下去。”
“这样直接撒下去就行?”
“这个我没经验啊,我只见过肥肥草一次。你去了长腿族,他们的肥肥草长得怎么样?要不要特别弄些什么?”
“找比较湿润的地方,种下去就可以了。”
“痕和寻也是这么说,我看我们兴旺谷够温暖湿润,应该没什么问题,这段时间我把猪、羊和鸭都关起来了,它们也不会出来捣乱。”
“崖说草料不够用了?我再去弄点。”
“如果按照原来的喂法的确不够用,不过我们现在不是要撒肥肥草的种子嘛,等肥肥草长起来了,再多喂几头牲畜都不在话下。”
南遥回来了,白芜的活力也回来了,干劲十足。
晚上,他专门烤了鱼和鸟,庆祝了一下。
岸看他生龙活虎的样子,抱臂倚在门边,“祭司大人回来了,你不用再担心,明天跟我们一起出去采集?”
“明天估计不行,明天我还得整理酱豆子,估计很晚才会出发,你们先去吧。等我弄完,我自己去附近逛一逛,随便采点什么。”
白芜上辈子从来没做过大酱,这辈子也是摸索。
因为没经验,他现在每天都要看一下他的宝贝酱豆子。
今天看的时候,他感觉已经差不多了,酱豆子黏黏糊糊的,扒拉一下已经有点拉丝的状态,明天应该彻底可以了。
至于架子上放着发酵的豆腐块,可能因为温度太低,还没有长出太多的白色菌毛,得再耐心等一段时间。
岸还从来没查看过豆子的状态,听他这么说,颇为感兴趣地说道:“那我明天也不去了,我跟你一起整理豆子。”
“行啊,我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白芜这句话是用华夏语说的。
岸听了,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白芜经常说一些奇怪的话,弄一些奇怪的东西,他们一家人都习惯了,能理解就理解,不能理解就自动略过,不至于构成障碍。
哪怕从来没有做过豆酱,白芜也知道晒酱的时候,要用一口无油的大缸,因此他专门准备了一个新的陶缸,用开水烫过之后,放在外面晾干。
他用的这口陶锅非常大。
实际上这次做豆酱,他害怕不会成功,他只煮了一木盆豆子。
第二天,白芜一大早就开始忙活。
他小心滚着大缸放到屋檐边,再抬手把装豆子的盆抱过来。
岸在旁边看着,忍不住说道:“这缸也太大了,把整个木盆放进去都填不满。”
“没事,今年第一次做,填不满就填不满。要是做成功了,明年再用这口大缸做一次。”
白芜说着,愉悦地拿起了木盆上面的草帘子。
酱豆子特有的味道冲了出来。
岸往后面退一步,吃惊地看着这黄不拉几、黏黏糊糊的豆子,“这些东西真的能吃?”
“如果我做成功了的话,它不仅能吃,还会非常好吃。来,帮个忙,帮我把大勺拿过来。”
白芜家有专门舀汤的大汤勺,一勺舀下去,能舀起整整一碗汤。
白芜先前特地用草木灰洗过,又用开水烫过,摸上去手感非常瓷实,半点油花都没有。
他甩了甩汤勺上的水,直接用汤勺开始扒拉豆子。
豆子一被拔动,立刻开始拉丝,整盆豆子被扒拉出黄色的丝状物。
岸在旁边看着这副情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个劲儿揉搓胳膊,“这东西真的能吃吗?看起来不太好吃的样子。”
“放心,真的非常好吃。帮我把盐罐子拿过来。”
白芜往豆子里面倒盐的时候,一点都没客气,整罐盐都倒进盆子里了。
第一次做豆浆,他不太清楚盐和豆子的比例,不过往重里放总不会有错。
盐放重了,顶多咸一点,吃的时候少放一点豆酱就行,要是放少了盐,豆酱可能就会臭了。
岸在旁边看他把整盆豆子倒进大缸里,又往里面倒了一整盆放凉的开水,还拿木勺子把豆酱搅拌成糊糊状,越发觉得不能接受。
“这种食物也太奇怪了。”
白芜抬头冲他笑笑。
搅拌好的豆子就放在杂物间外面,上面盖了一个簸箕。
白芜知道晒酱。
大概也就是日晒夜露,然后早晚搅拌一下。
这个步骤并不复杂,每天抽空做一下就行。
豆酱还没晒几天,白芜家满山谷的肥肥草已经冒出了嫩芽。
白芜没想到这种植物的生命力那么顽强。
外面寒风呼呼刮,整个山谷的冒出了拳头大的肥肥草。
这些肥肥草贴地面,像一个个刚冒出来的小榨菜。
他割了一篮子肥肥草回家吃。
刚出芽的肥肥草非常鲜嫩生脆,尝起来清嫩可口,那丝苦味反成了肥肥草的调剂。
冬天能吃到那么鲜润的蔬菜,尤其是绿叶蔬菜,白芜整个人都惊喜得不行。
他基本每天都会摘一篮子,炒着吃,拌着吃,蒸着吃,做汤吃。
岸他们刚开始时还能吃几筷子,多吃几次,一家人都表示不太能接受,作为传统的兽人、亚兽人,大家表示还是更喜欢吃肉。
白芜非常遗憾,这么好吃的蔬菜大家都不喜欢吃。
他没有勉强家人每顿都吃,不过还是每隔几天就会要求大家吃一次。
这种绿色蔬菜能补充维生素和矿物质,对身体很有好处,哪怕为了健康着想,也要多吃一点。
他不仅让自己家人吃,还发挥团结友爱的精神,每隔几天会送一整筐到部落里,让大家多少吃一点。
崖听了白芜的建议,亲自发话,让大家每五天至少要吃一次。
除了少数几个人喜欢之外,大家基本上都不太喜欢这种略带苦味的蔬菜。
一时间,大家看向白芜的眼神都略带了幽怨。
尤其小孩们。
以前他去部落的时候,那些小崽子很喜欢粘着他玩,现在他一去部落,小崽子们远远看见了他,一哄作鸟兽散。
白芜倒有种恶作剧成功了的好笑。
这种绿色蔬菜的确有好处,往年大家不吃肥肥草,也会吃其他的野菜和根茎补充维生素,不过量没有那么充足。
白芜听岸说,每年一到冬天,大家嘴里就有大大小小的泡,很久也好不了,舌头舔上去的时候,并不会疼,大家也不在意。
那应该就是缺维生素的表现,今年他让崖押着大家吃了那么多肥肥草,再没听说谁嘴里有大泡。
白族人多吃了几次之后也反应过来,这肥肥草的确对身体好,哪怕再不乐意吃,大家每隔几天也会多少吃一点了。
反正把这东西当药吃就行,这玩意儿总没药苦。
有好东西白芜自然不会忘记和南遥分享。
只不过南遥看起来似乎比白族人更不喜欢肥肥草。
前几次他还面不改色地将肥肥草吃进去,多送几次之后,白芜看他每次吃肥肥草的时候,眼里总闪过勉强和挣扎。
“有那么难吃吗?”白芜好笑,“我都已经用肉炒了,味道应该还行才对。”
“不算太难吃,只是吃了比较多次,有点吃腻了。”
白芜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真只是吃腻了?”
南遥非常淡定,“当然。”
“那好吧,我想办法开发一下新吃法。”
他们这里天气还挺冷。
现在又是冬天,隔三差五就下雪。
往往前几天下的雪还没有彻底化掉,新的雪又下来了,一层铺一层,久而久之,外面到处都是霜冻,人踩上去一不小心就要滑个屁墩。
每年下雪的时候,都是鸟兽人们受伤最多的时候,一时间除了部落人多热闹之外,南遥这边也渐渐热闹起来了,几乎每天都有伤员在。
白芜看着觉得不可思议。
“伤员还好说,往年下大雪的时候,还有摔死的。你看着平平无奇的小山包,落下去的时候,脚一打滑就说不定摔到哪个沟里,没人发现,人摔下去就冻死了。”
“我们不是会飞吗?怎么还会摔死?就算摔到了翅膀,忍着痛往上飞一下也可以吧?”
“那些沟渠里那么小,要是变回兽形,动都动不了,人形又爬不上来,这不就摔死了?我跟你说,冬天的时候,千万不要一个人出门,去哪都要叫上我,知道没?”
岸说了一大堆,就是为了说最后这句话。
白芜看着他哥担忧的眼睛,点了点头,“家里的食物存够了,这么冷的天,我不出门,在家里做点东西。”
“你想要做什么?”
“做个打发桶吧,我们现在要打发什么东西太难了。”
白芜有许多鸟蛋,先前就有很多,最近一段时间他又特地让家人仔细搜寻,找到的鸟蛋就更多了。
现在家里地方大,存的鸟蛋也多,已经有五筐。
除了月份太久的被白芜腌成了咸蛋,现在五筐鸟蛋都是新鲜鸟蛋,放在那里,估计整个冬天都吃不完。
还剩那么多鸟蛋。白芜琢磨着做点沙拉酱。
沙拉酱的制作方法并不复杂,基础原料只需要油和蛋黄,最麻烦的是工艺。
制作沙拉酱需要人花费大力气把蛋黄打发,然后加入油乳化,还得一次次打发乳化,这个过程非常费时费力。
白芜他们虽然有空,但也不想耗费那么多时间,就为了做点沙拉酱出来。
他打算做一个便捷打发桶试试。
岸听他这么说,张了张嘴,刚要开口——
白芜抢先一步,“打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沙拉酱究竟是什么,我也没有办法解释,你等我做出来就知道了。”
“你……”
“打发桶是什么,我也同样没办法解释。”
接连两次被堵了话,岸懊恼道:“你怎么老是抢我话说?”
“不是我要抢你话说,是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先提前告诉你。你帮我把石斧头拿过来,有空的话,帮我把这个木桶弄一下。”
“要弄成什么样?”
“这里掏一个洞就行,你按照我画的图,慢慢掏,别把桶弄裂了。”
岸虽然坐下来帮忙,但他不是一个有耐心地人,帮了一会儿,自己不耐烦把斧头丢开,去看白芜弄扇片去了。
白芜只好收回桶,打算晚上慢慢弄。
他们家最有耐心的是他们父亲墨。
岸适合做一些比较有创造性的工作,这样他才不会不耐烦。
不过扇叶算是比较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岸从来没有做过,白芜也不敢让他做。
白芜只好一个人慢慢弄。
傍晚,南遥带着两只肥鸟下来,见他坐在门口边弄桶,问他在做什么。
“在做一种打发工具,我要把鸟蛋黄打发成另外一种食品。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下来了?”
“打到几只比较好吃的肥鸟,提下来让你们尝尝。这种打发工具难不难?”
“不怎么难,只是干这种活,需要耐心。”
南遥眼中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让我试试。”
白芜看着他的侧脸,往旁边让出一个位置,耐心的告诉他自己要做什么,要做的东西,原理是什么。
南遥非常聪明,一点就透。
说了一会儿,两人已经可以正常交流了。
岸在一旁看着他们默契的动作,脸上露出气鼓鼓的神色。
还说他没耐心,最没耐心的不就芜那个家伙?多说两句都不耐烦。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