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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克森小姐的葬礼就在两天之后。
她父母双亡、穷苦出身,意外身亡之后竟然连个为其收尸的也没有。葬礼当天下着雨,墓园冷冷清清,只来了一些出于面子而推脱不开的旧友与同事。
嘲讽的是她的情人法雷尔先生并没有到场。
罗赛琳站在葬礼人群的最后面,她没打伞,任由淅淅沥沥的细密雨珠落在黑色衣裙的肩头。棺椁落入墓坑,牧师的悼词在雨中飘摇,罗赛琳轻轻吸了口气,却觉得心情不错。
她一直很喜欢墓地的味道,潮湿的泥土、绿荫的草地以及人们献上的鲜花,三种不同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是实打实自然的味道。自然界不为人类的文化影响,于土地上茁壮成长的鲜花与青草来说,死亡不过是对生命的另外一种滋养。
这么好闻的气味,怎么会招人畏惧与生厌呢。
只是,自然的气味很美妙,但传进罗赛琳耳朵里的声音却不那么好。
人群压低了讨论,可罗赛琳已经听得一清二楚。
“她做梦都想出名,这也是出名了不是吗?”
“活着的时候没上头条,死后大名写在了《纽约时报》的头版,不亏。”
“不知道法雷尔先生还需不需要其他情人?我看他身畔需要有人填补位子。”
“哎呦,你又开始做梦啦。”
罗赛琳不禁挑了挑眉梢。
所以说,她一直觉得,马普尔小姐的担心有点大惊小怪。不能感受旁人的情绪又有什么问题
!普通人能与人共情,但如此编排死者,她刚刚入土就肖想迅速取代位置,难道就有良心了吗?
她轻轻甩了甩头发。
湿透的水珠随着罗赛琳的动作飞溅,下一刻,一把黑伞就笼罩住了她的头顶。
前方的低声议论骤停。
嗯?
罗赛琳顺着悬停在身畔的伞把转过头。
竟然是盖茨比。
为了参加葬礼,今日的杰伊·盖茨比一身黑色正装,打眼一瞧就是英式的。罗赛琳还注意到他的左胸口口袋里折着干净的白帕子,一手举着伞,另外一只手持着木质手杖。这幅装扮和气概,说他是从萨维尔街橱窗里活过来的木制模特也不为过。
“你怎么来了,先生。”
罗赛琳微微有些惊讶:“我听说你这两天在忙于证券交易。”
盖茨比自然而然地站在罗赛琳身畔,为她撑起了雨伞。
在一众人明里暗里探究的目光中,男人依旧面色如常。盖茨比坦言:“我为你而来。”
罗赛琳:“我又没死,你说话好晦气啊。”
盖茨比:“……”
迎上对方无言以对的表情,罗赛琳仔细想了想,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的意思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好吧。
好歹是德克森小姐死在了自己面前,她还进了局子呢。对于一名普通人来说,这样的经历可以算是终生难忘。只是罗赛琳从小就没少目睹命案、和警探们打交道,她早就习以为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没关系的。”罗赛琳落落大方地回答:“我很好啊,他还在警局里说要和我做朋友呢。”
盖茨比握着伞柄的手蓦然一紧。
与海同色的眼睛转了过来,那之中暗藏审视:“你见到了安纳西?”
罗赛琳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可没说他叫安纳西,先生。”
盖茨比:“…………”
看,叫她抓到了吧。
罗赛琳近乎得意地侧了侧头,她继续开口:“你明明认识安纳西,可他教唆旁人杀我,你却没阻拦。”
盖茨比狠狠地拧起眉头。
他可以辩解的。
其实罗赛琳并不打算指责盖茨比:他明显不知情。否则盖茨比早就在第一时间赶到侦探社问个究竟,又怎么会等到两天之后。
“安纳西与你,”盖茨比问,“与你说了什么?”
罗赛琳的视线挪到盖茨比的手杖上。那是一根标准的克莱斯科手杖,经典的品牌,经典的造型,没有采用任何金属或者雕刻作为装饰。
“你的手杖款式有些老旧。”她说。
“安纳西很危险,罗赛琳。”盖茨比坚持道。
“换个镀银手柄的如何?”
“他的一切言辞都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能相信他。”
“这样才符合你牛津毕业的假象。”
“罗赛琳!”
盖茨比微微扬高的声音让牧师的念词停了下来。众人纷纷扭过头,暗地里的视线变成明晃晃的注视。哪怕是见惯了他人议论与评判的盖茨比先生,也不得不收回视线和警告的姿态,男人低了低头:“抱歉。”
待到牧师继续,他深深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