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晚上九点,龙溪山古风园林深处的一间卧室。灯光亮着，苏俊雪穿着一身洁白柔滑的丝质睡袍，半躺在蓬松绵软的被子上,宽敞的领口松松垮垮的，不经意间露出胸前一片雪白,精致锁骨上方留下一道浅浅绯红印记，在灯光下,肤色白的晃眼，颈环留下的痕迹,在一片白皙当中，带着一股徇烂的靡丽之色。

白色颈环在修长手指上荡着圈，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苏俊雪眼神迷离，望着颈环陷入沉思。

段廷议想三个月后和阿昭结成伴侣？他做梦比较容易。苏俊雪手指缓缓停下，眉头轻轻蹙着。段廷议当时笃定的语气和神态,还是让他忍不住思索起来。

段廷议在他眼里蠢的几乎没办法看,什么心思都浅显的挂在脸上,害的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是有什么依仗吗？工作上的事？还是阿昭有什么私密事，是他不知道的？

苏俊雪不得不这么想，因为在他看来,段廷议能留在阿昭身边，本身就挺怪异的。

阿昭的性子可不是表面这么温和,第一次霓虹酒吧见面，她可以不卑不亢,面不改色回击那些人,就代表她是有脾气的。

想到彭四月以前对他说的那些话,阿昭喜欢的oega特性，段廷议似乎不太占，细算下来，也只有单蠢这一点，似乎对阿昭有点吸引力。

还有段廷议和阿昭之间的官方协议，也是个麻烦事。

苏俊雪从容的站起身，丝质睡袍长度刚刚到脚踝位置，走动之间，睡袍边角柔滑舞动，像一只翩翩起舞的飞蝶，质地轻盈，薄如蝉翼。

整个人慵懒的倚在窗户边，看着外面风景。背影纤细，后颈松散的睡袍滑落到一旁，雪白的肩头往下，隐隐有一节刺青，花枝灵动的露出边角。

薄薄的白色丝质睡袍之下，一眼望到，纤细的后背上匿了一幅刺青图案，透过露出的部分，大约可猜测是一副花束的样子。

窗外廊道外镶着很多夜灯，栽种的植物被风吹得哗哗响，层层叠叠的树叶相互挤压挨着，整片盆栽树被吹得东倒西歪。

苏俊雪沉默看着，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其中一颗盆栽，在其他高大挺拔盆栽植物跟前，它实在是矮小的很。细弱的枝干上，只剩下零星的几片树叶，风吹得左右摇晃，却聪明的把细细枝干搭在旁边植物的缝隙里，借此来减少危险。

苏俊雪看的有趣，他觉得这课盆栽像极了阿昭。被周围辖制的死死的，看似拥护身边高大的制度，实际上只是在夹缝里寻求生存方向。

段廷议是不是以为抓住了阿昭伸出的枝干，就以为能裹挟住她？

苏俊雪嗤笑一声，转身拿出通讯器拨了出去。

短短几分钟之后，房门轻响，来人蹑着脚步，把刚刚还在外面的矮小盆栽搬了进来。

苏俊雪走进些，需弯腰才能触碰到枝叶，花盆是个绛紫色陶瓷盆，只有半截小腿那么高，细细打量几眼，突然来了兴趣。

伸出双手，一把抓住主要枝干，奋力往上一拔。盆内土壤纷纷鼓起，散落在卧室干净的仿古地板上。

如果是阿昭的话，即使看起来弱小，可在别人看不到地方，她一定竭尽所能占据她能做到的。

唇角带着笑，双手再次奋力，用了大半力气，可依然只是带出更多的泥块掉在地板上。

苏俊雪眼中带着狂热。

两分钟后，地板上堆起土堆，苏俊雪则坐在一旁，把植物的根系清理的异常干净，所有土壤都被剥落下来，千丝万缕一样缠绕的根系，钻营盘绕，简直像个艺术品一样。

苏俊雪目光炙热，心动不已。他决定了，这么美的根系，他要砍断了，做成一副画，送给他心爱的阿昭。

周言昭在隔壁两天没见到苏俊雪之后，只当他走了，心里果断松了一口气。可另一边，却出事了。

就像段廷议说的，培训名额的事。

不知道防护所怎么走漏的风声，所里上下都在传名额有一个被她占了，而且，这事说的有头有尾，就像是有人真的在上交名单上看到她名字一样。

不管真假，这个传闻，立即把周言昭送上舆论中心。

背地里争破头的几个组长，即使有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这会看到她，也都直接漠然的转身离开。

同时，她和段廷议的官方协议，也暴露了。她和段司长的关系，也不再是秘密。不光是背地里，防护所食堂，当着她的面，大庭广众之下已经开始说她心机重的事了。

她对外维持的形象，似有一夕崩塌的迹象。

与之相反的，则是防护一组组员的反应，一个个眉飞色舞，就差手舞足蹈原地跳起来了。

“周组，你可终于醒悟了，一个人硬撑真的没什么出路。”能和段司长攀上关系，这多是难得大好事，他们组长要能力有能力，现在人脉眼看也有了。

有组员替周言昭高兴同时，也见不得别人诋毁他们组长，“周组，你别听那些人酸话，他们就是嫉妒你，让他们年轻二十岁，想和段司长侄子交往，那也得段司长看的上。主要还是周组你优秀，能力强。”不会有人以为，这是凭着运气捡来的吧。

这点，旁观人心里都清楚，段司长人精一个，那么多alpha可以挑选，为什么独独选择周言昭这个公户？

不仅联想到周言昭调到这里的原由，可不就是段司长力排众议安排的，指明让周言昭来防护所工作。当初任选组长，也是段司长一举提拔。

防护所的人突然发现一件事，以前只当段司长真的欣赏周言昭能力。可现在掉过头去看，这明摆着事提拔自家人节凑啊。

仿佛一夜之间，防护所里的人看周言昭眼神都变了味。说酸话的还是有，可心里多少有了顾忌。

工作能力出众的公户，算不得什么。可有了关系和人脉的，那就另说了，谁知道今后人家能走到哪？这么一想，众人恍惚想起，周言昭也不过26岁，太年轻了。

有了段司长这层关系，防护所培训名单上的事似乎已经尘埃落定。

周言昭作为当事人，处在风口浪尖，段司长不找她，她也不主动上门去。根据一组资深组员说，这种培训是带有一定风险的，确定提交名单之前，需要签署一份风险认同书。

陆宴那边，周言昭透了信息过去。

当时，她刚一说完，只说有可能，人当时脸色就阴沉阴沉的，一双深邃的浅褐色眼睛，冷冰冰的盯着她，“你不信我之前说的话，你想要这个晋升名额？”

张嘴就是质疑的口吻，周言昭随即什么都不在解释。

陆宴聪明，他不信的事，自己会想尽办法找寻答案。是不是自己主动争取的，她再大声辩解都无没用。

后面不欢而散。

两天没去白楼，陆宴没有联系她，反倒是白楼里胡管事，给她发了信息。

周言昭盯着通讯上胡管事发来的信息，看了好几眼。得出一个潜藏含义来，陆宴用自己方式，查清原委，知道自己误解人了。

“周组，来了来了，上面叫你去会议室。”匆忙间，有组员跑进来，一脸惊喜的神色，刚说完声调变小，“应该是找你确认培训名单的事。”

周言昭收起通讯器，吩咐组员两句，这便转身出门。

剩下组员忍不住窃窃私语来，脸上带着喜悦。晋升名额的这样的好事，自己熟悉的人能占着，当然要高兴。难不成让二组组长，或者其他人占着才高兴？

和他们攀不上，不对付的关系，他们高兴个屁。

周言昭整整制服，才轻轻抠门，报上名字。

推开门，偌大的会议室，就只有段司长一人坐在正中？其他人呢？

段司长后背抵着椅子，看出周言昭脸上疑惑，轻笑一声，“别看了，就我们两个人，赶紧过来坐下。”

周言昭一听，快步上前，拉开椅子坐下，“司长”

“这是培训的一些相关资料，地点，内容目前都在保密阶段。按照往年经验来看，今年的这次培训有些不太一样，我私下托人从内部打听了一下。只得到零碎的一点信息，这次培训会不同往年，却也是难得机会。”

周言昭听得认真，她信段司长说的话，心底却更加坚信陆宴说的，联合政府要有大动作，这次培训只不过是征调事前卒。

拿起桌上段司长推过来的相关文件，快速看了几眼。内容都是惯常的套话，实际的内容一丝没有写。随意看了几眼，便放下。

“你怎么看？”段司长端正好坐姿，从椅背上直起身，一双睿智眼眸开始打量周言昭会给的反应。

周言昭直视过去，段司长一只手横在胸前桌沿，一手摩搓着自己水杯，语气不紧不慢，目光垂下之后抬起，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他再小心审视她所有微表情和动作。

望着桌上文件沉思三秒，快速在脑中思索，只有段司长一个人的会议室，本来就不合常理。真要确定名额，就不会反过来问她怎么看。

防护所这几天的风波，段司长一直没动作，涉及到防护所上层的话题，正常都会第一天就会制止的。周言昭问过一组资深老组员，他是这样说的。

周言昭心里有了决断，这个名额，之前，她不能争。现在，她也不能拒。

要和不要，都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段司长在替段廷议放钩锁，几个钩锁束住她。不用猜，她和段廷议的关系，应该是司长自己放出来的。

很明显的良苦用心，会议室也只有他们俩人，也是用了心思的，对方进可攻，退可守。

举步维艰的只有她自己。

周言昭几乎能猜到，段廷议一定是在段司长跟前表了态。但是机敏的段司长也一定能从单纯的段廷议身上看出漏洞。

最终让段司长摆下这个局的，一定是段廷议对她热烈急切的喜欢。

可以把身为公户的她介绍给段廷议，等段廷议过度喜欢她时，又要多花心思防备。

周言昭笃定，段司长做的这一切，段廷议不会有知道的那一天，他是一个被家人保护的很好的oega。

“司长，这个名额，留给别人吧。给我不太合适。”周言昭心思一收，脸上挂着浅浅的笑，陆宴这次怕是真要怒了。

段司长并不意外这个答案，在他眼里周言昭一直都是聪明的。

“行了，你也别有太多压力。培训名额看的还是个人能力，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所里自然会综合多方面考虑的。”段司长精明的很，看似什么都没有说，实际上该说的又都说了。

周言昭心下苦笑，不出意外，这个名额应该有她。

出了会议室，回去碰到二组组长赵刚和组员，抬手打了声招呼，对方却冷哼一声，直接越身过去了。

去更衣室换下衣服，给彭四月发信息，今天晚回。

结果注意到自己通讯器上还有几条未读信息，一个是段廷议发来的，还有一个陌生账号主动添加的提示信息。

段廷议给她发了几张照片，背景是在厨房里，手里拿着菜刀，案上摆了很多食材。兴冲冲给她留言

段廷议信誓旦旦发过来：阿昭，我学做菜了，我很快就能学会。

半个小时之后，又发来一张案上一片狼藉照片，照片里，他表情沮丧至极。

段廷议颓败：出现一点点小问题，厨师不让我炒菜，让我先试着切菜。

又过了几分钟，没有照片了，文字也没了，直接发来一个哭唧唧的表情来。

一个小人坐地上，委屈的仰天大哭。

周言昭疲倦的眉眼，因为这个表情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想了想，编辑文字回过去：加油。

回复完段廷议，打开另一个陌生账号的添加信息。

添加备注里只有简单的两个字：阿昭。

对方id号，鎏金色？这是什么意思？明显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通讯账号。苏俊雪加她？

周言昭眉头皱着，盯着账号看了两秒，最后伸出细细指头，直接点了忽略。

白楼，第九层。

陆宴不知道第几次瞥向胡管事。胡管事一看到视线，立马掏出通讯器，随即摇摇头，他没收到回信。

陆宴五官深邃，线条明朗，屈起的手指，骨节分明的扣在桌上。他面前摆放着一份文档，就是这份文档让他有些心浮气躁。

之前他吩咐安冉，从联合政府系统内部复制了周言昭的官方档案，相关联的一些他倒是没在意。

前几天周言昭说了培训名额的事，才想着一起弄来看一看。

倒是让他发现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和他关系不大，可看完后，总是有些在意。

周言昭目前和一名oega有官方协议，让他有些意外。

胡管事看到陆先生盯着桌上文件皱眉，脚步轻轻的退了出去，出了门，给周言昭发信息。看到回复，说人在路上了，这才安下心忙自己的事去。

周言昭现在不光晚上回家有车接送，就连从防护所下班，都有悬浮车在距离防护所有些远的路道上停着等她。不过，确实方便也节省了路上不少时间。

到白楼的时候，胡管事亲自出来迎，这在一开始被拦在大门口，一路冷漠领进来周言昭眼中，可是压根没想过的待遇。

“厨房准备了晚餐，正好陆先生今天晚餐推迟，周老师有喜欢的口味吗，和陆先生一起用晚餐吧。”胡管事一开始冷漠的神情，早就不在。虽然不怎么爱笑，可人眉眼温和许多。

周言昭也知道，即使自己拒绝，胡管事也会帮自己上一份餐品。

上了九楼，陆宴把今天做的测试成绩给周言昭看，根据几次星网模拟，陆宴已经完全有能力通过审核测试。

“我这边近期会给陆部长打电话，说你已经准备好参加测试了。”按照陆宴的年龄，他参加心理审核，必定会引起关注和调查，年龄超出太多了。

虽然近年不缺乏一些oega二次审核，甚至三次审核的事情。不过陆部长那边，应该不会想让陆宴挂上有心理疾病这样缺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