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落在地上,宿砚的脚下有反射的白光,只是一小滩积水,跟泥土混在一起,不凑近些看,或者月光没那么亮,都容易被忽视。
站在闲乘月的脚步,才能更清晰的看见宿砚周围正发生着什么。
一双苍白肿胀的手正抓着宿砚的双腿,尖锐的指尖已经刺穿了宿砚的皮肤,陷进了肉里,从水坑里冒出水藻一样的头发,无数发丝集结在一起,已经缠住了宿砚的半身。
宿砚也看着不远处的闲乘月。
他手里那只鸡还在疯狂挣扎,宿砚一动不动,任由头发把他缠住。
每一秒似乎都没无限拉长。
宿砚目不转睛的看着闲乘月,明明他可能马上就要死了,但他却并不恐惧,也不害怕,甚至还饶有兴致的想——如果他死在闲乘月面前,闲乘月的表情会不会变一变?
他又想到了自己,他从没有想过要好好活着,不少次他站在天台上都想跳下去,但最终又都没有跳。
听说人的基因里都有自毁的冲动。
登上高处想往下跳,拿着刀叉想挖掉自己的眼睛,小刀片都能用来割皮肤。
用烟头烫自己的皮肉。
只是理智总会克制这种冲动。
宿砚忽然冲闲乘月笑了,他的声音很沙哑,但很大,他似乎希望闲乘月能记住他,希望有人看着自己是怎么死的,他在深夜的寒风中,被长发勒住半身,冲闲乘月说:“闲哥,你等等,等我死了你再走。”
闲乘月依旧是那张冰冷俊美的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就在宿砚以为闲乘月会目送他一程的时候,闲乘月忽然动了。
闲乘月的速度很快,他那并不夸张的肌肉蕴藏着似乎无限的爆发力,几乎是在瞬息之间,他抓住了宿砚的手,那只手上还抓着那只逃跑无望,叫得声嘶力竭的鸡。
这一刻,宿砚似乎能闻到闲乘月身上的味道,那是很淡的汗味,准确的说,是□□的味道。
他也能感受到闲乘月手心的温度,不冷,也不热,正好。
闲乘月看着宿砚的眼睛:“松手。”
宿砚下意识的松开了抓着鸡的手。
闲乘月徒手撕开了鸡的脖子。
鸡血迅速滴落到水滩里,刚刚紧紧缠着宿砚的头发忽然松开,像无数双手,在疯狂的挣扎,又或者是汲取养分。
只有抓住宿砚脚腕的手纹丝不动。
闲乘月语速很快:“会很痛,忍着。”
他话刚落音,还不等宿砚反应过来,闲乘月就已经牢牢抓住了宿砚的手臂和腰。
宿砚这才明白闲乘月说的很痛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就他妈的很痛啊!
他甚至能感觉到这怪物的指甲划过他每一寸肌肉的感觉。
读书的时候跟人打架,他断了一条肋骨都没这么疼,尖锐的指甲就跟刀一样,剖开他的血肉筋骨,但他还没法停,因为现在用力的是闲乘月。
他都不知道闲乘月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
明明闲乘月的肌肉还不如他的看起来有力。
闲乘月就这么活生生的,把他拉了出来,然后在宿砚几近惊恐的表情中,把宿砚扛在了背上。
宿砚:“……”
自己这算是被英雄救美了吧?
中途换了姿势,被闲乘月背着的宿砚趴在闲乘月肩膀上想。
他现在应该说什么?
说,闲哥,你怎么愿意救我了?
又或者,闲哥,其实你不救我也没什么,只要你安全就好。
再或者,闲哥,我逗你玩的,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但最终他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很快,很响。
他的胸膛贴着闲乘月的后背,眼底化不开的阴霾在此刻敛去。
闲乘月觉得宿砚很重,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
他高中那会儿去超市仓库做过兼职,冰箱都背过,但宿砚能比冰箱还重。
“闲哥,鸡怎么办?”宿砚闭着眼睛,鼻尖挨着闲乘月的颈部皮肤,满是闲乘月的味道。
他神游天外的想,原来真有男人的汗味不臭的,反而让人上头。
闲乘月只觉得宿砚的鼻息很热。
“把你送回去,我再上山一趟。”闲乘月冷淡地说,“下次我做什么,你别跟上来。”
明明是隐隐带着嫌弃的语气,但宿砚一点都不伤心。
他只是轻声说:“好,闲哥说什么我都听。”
闲乘月依旧是那副没有表情的脸。
他背宿砚回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