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还没触及,皮肤上却出现了深可见骨的伤痕。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划伤后,缝合线也不生气,注视自己伤口的眼神里带着兴致,像是在观察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术式也很有趣。”
小孩依旧不理他,还打算接着挥下第二刀,这次瞄准的是对方的咽喉。由于双方天然的身高差距,这其实并不太容易做到,但他还是没有半点犹豫。
在下手前,小孩突然一顿,猛然扭头看向厄里斯的方向。
“……”
那里只有附着潮藓的巨木,风卷着树叶轻微摇晃。
当小孩烟粉色的额发被吹开,他的眉眼完全暴露出来的时候,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更诡异了。
缝合线顺着他的视线,问:“你看见了什么?”
小孩斜睨了他一眼,一个五六岁的畸形孩子做这个表情的时候有种荒诞的融洽感:“关你什么事。”
缝合线脸上还是那副哄骗小孩的虚浮笑容:“期待你回心转意的一天。”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转身打算离开,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咒术师最近在这附近围猎诅咒,最好还是小心一点不要被牵扯进去哦。”
确认他这次是真的走了之后,小孩收回了短刀。
他深吸了一口气,找了个和缝合线完全相反的方向,一瘸一拐开始向森林外走。
厄里斯跟在他后面。
他也摸不准小孩刚才手到底看见了自己没。
按理说是不可能看见的,厄里斯披着黑夜女神赠予的长袍,母神送给他就是为了方便隐身搞事用的,披着它,从哈迪斯面前翘班都暴露不了。
厄里斯隐约觉得自己在某个瞬间和这个小孩对上了视线,但对方却没有任何表现。
他边走边在想。
「诅咒」「诅咒师」「咒术师」——厄里斯认为这三个名词应该能够解释他们身体里和自己同源力量的原因,但更具体的情报还需要进一步了解。
走了可能有半小时左右,寂静的草丛突然耸动,一个黑影从里面扑了出来。那是个嘴角流着涎水的怪物,泛着绿光的利爪眼看着就要狠狠划下,小孩站在原地垂着头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吓住了。
在灾难降临之际,先是一声破空,接着“扑哧”一声响,怪物随即发出惨叫。
它被看不见的东西懒腰斩断,断断续续发出阵阵哀嚎,最后整个身躯都消失在了空气中。
之前的草丛中跑出来三个人类,为首的白发男人收起斩杀了怪物的长刀,快步上前。
他四周张望了一圈,关切地问小孩:“你没受伤吧?”
小孩仍然垂着头,烟粉色头发挡住五官,两只手缩在和服里,加上本来就偏瘦的体型,看上去只是一个有些驼背的正常幼童模样。
他从袖口伸出手指着身后,声音小小的:“有东西在跟着我。”
话音刚落,从他指尖划出一道带着劲的「斩击」,破风直逼厄里斯面前。
厄里斯愣了:?
你这小孩怎么还偷偷动手呢?!
他现在知道刚才的缝合脸是为什么受伤了,这明显是小孩的能力。
但这道攻击没能对灾厄之神造成什么伤害,实际上,攻击在接触到他的瞬间就被吸收掉了——来自同源的力量是不可能伤害到本源神明的。
所以斩击造成的唯一影响就是吹歪了厄里斯的兜帽。
完全隐形的神明显露出身型。
风吹动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在看清前方身影后,白发男人将小孩拦在身后,他和两个同伴下意识握住了各自的咒具,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那是一个很古怪的存在。
披着漆黑无光的长袍,巨大的兜帽盖住了整个头部,隐约能看见黑色兜帽下如丝绸般温驯的白银色长发,除此之外再无裸露在外的其他特征。
用古怪来说可能有点不恰当,那个被黑袍笼罩的身影浑身弥散着黑雾,比古怪还要厚重得多。
充斥着不详和罪恶,浑身上下外溢的咒力仅仅是注视着都让人心惊肉跳。
祂是咒灵吗?
白发男人问他的同伴:“御三家的大人们有记录过这个程度的诅咒吗?”
他的同伴摇头,声音有些不稳:“这可是试炼之森,是咒术御三家和阴阳寮共用的地方,来这里的全是咒术师和阴阳师小辈们……怎么可能放那么危险的东西进来!”
白发男人有些急了:“但他的气息不是妖怪,是超规格诅咒无误啊!”
在他们惊疑不定的视线中,对方主动掀开了兜帽。
除开闪耀的白银色长发和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肤色,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双像是在燃烧着的灿金色眼眸汲取了注意——
那不可能是人类的双眼。
眼睑下似包裹着比炽色更纯的黄金,眼皮缓慢一张一合带动细长睫毛的颤动。当听见有人退后一步踩中枯木的声响后,那双带有森然冷意的竖瞳微微收缩。
人们的脑海中开始传出某个声响,听到后完全无法维持自己意识的清醒,双眼也失去焦距,行尸走肉般主动抬脚迈入了黑雾中,迅速被黑雾缠绕。
被挡在身后的小孩握紧拳,指甲掐进肉里,痛感换来的一点清明让他拔腿就跑。
但他还是被黑雾缠绕住了,再回头的时候,原先还在几米外的身影骤然出现在眼前。
小孩被那双灿金色的眼眸捕捉,对方的瞳孔轻微转动,将他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通。
他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行为触怒了对方,又或是他和城里的那群人一样,只是秉持着观赏怪物的鄙夷眼神打量他。
但都没有,小孩没能从对方的视线中捕获到任何感情。
这个漂亮又恐怖的存在只是冷着脸,不带任何感彩地指责:“你打招呼的方式有点不礼貌。”
小孩:“……”
对方敛下眼,又接着开口:“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