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现在要给厄里斯一个定义的话,那大概就是……
“在妖怪那里遇到的,很会……烹饪。”
一直没察觉到这人对食物还有奇怪追求的厄里斯:……?
本来也只是为了拉开话题才这么问,厄里斯其实没多大兴趣,他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你什么时候回平安京?”
宿傩很敏锐地听出了些其他意思:“你不回去?”
厄里斯:“我要再待一段时间。”
“待到什么时候?”宿傩侧靠在椅背上,一双手扶着下颚,一双手搭在旁边的是桌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桌面。
“不知道,想多呆一段时间。”
“呆到御三家的御前比试结束是吗,然后回来迎接你最终选定的人类?”
这是从来没被宿傩说出口过的话题,他懒散的语气像是随意开口,但厄里斯的确在里面嗅到了几丝火气。
厄里斯眼皮掀开,凌然的金瞳侧眼注视着和他隔了一张石桌的宿傩,而对方好整以暇,染着红的两双眼睛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可能会比那更久。”厄里斯没有隐瞒。
犬姬说得有些道理,和人类相处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在以前,人类对他而言只有两类:与他的权职无关的,和他权职有关的。
即使是享有盛誉的半神们,厄里斯也没多大的结交的兴趣,毕竟他们的生命实在是太短暂了,可能只是睡了一觉,或者是发了会儿呆,之前还在宫殿里被教导着敬奉保护神的孩子就变成了能够砍下美杜莎头颅的英雄。
再一眨眼,这个英雄就开始在冥府加班了。
这个世界没有冥府,人类死了就是死了,连社畜的机会都没有。
自己对代理人有些上心过头似乎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在宿傩之后,他还是需要找无数的继任者。
虽然维系着大结界的天元似乎能做到不老不死,但如果把他推出来,阴阳寮那群家伙保不准在几次摩擦下就想通过天元直接把咒术师这个体系直接揣掉呢?
那他还要把阴阳寮先搞掉,连带着和妖怪的平衡也会发生变化,这太麻烦了。
这么一想,厄里斯觉得自己现阶段最大的烦恼其实应该是没有找到能活上几千年的咒术师,就很苦。
……
他又在走神。
每次相处最后都会演变成这个样子,不管什么话题,什么走向,一旦他没了兴趣就会全部置之不理,那双金色的眼睛成了装饰用的漂亮玻璃珠子,冷淡的面容沉默得坦然,并且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手指扣在石桌的频率变缓了,宿傩突然打断了这股沉默:“随便你,我要去睡觉了。”
说完这话他就直接起身随便走进一间居室,关上门。
宿傩躺在床上,合上眼。
【你其实还在的吧。】他在心里开口。
和十年前无论如何也没有回应不同,这次他很快就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声音。
「你终于明白了吗?」他的声音依旧充斥着恶意和嘲讽,像是没有人性的魔鬼在冷眼旁观灾难后的肆意取乐。
闭上眼后本应该漆黑的视野在这一刻被暗色的幽光映亮了一些,宿傩低头便能看见自己站在一片浅浅的水泊上,再仔细看的就能分辨出那不是什么水泊,是被水流冲刷后的血泊。
他的面前是高白骨堆立的高座,裹着血腥气息的森然感充斥着整片空间。
高座上坐着一个男人。
“滚下来。”宿傩不善地开口。
对方的心情似乎出奇的好,也不计较他的说法,嘴角勾着笑,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风将他的袖摆吹飘了一瞬,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带着极大的冲击,但宿傩纹丝不动,嘴边也带上了和对方极为相似的笑。
他们在血泊中如照镜子般对视,唯一的不同是宿傩的脸上和身上没有对方那些黑色的咒印。
宿傩说:“废话就不用了,你知道我找你的意思。”
“别搞错了,现在是你在恳求我。”男人将恳求的发音咬得很重,“当初信誓旦旦不会需要我的可怜虫是谁?现在完全是一副丧家犬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心里愉悦啊。”
“至少我没有在彻底尝到失败的滋味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废物。别把我当作过去的你,我没有你那么可怜。”
“别逞强了,如果没有我在十几年前的安排,你现在还可怜巴巴地在平安京和麻仓叶王玩那些游戏呢。”男人说,“在无数个世界里,是不是同一条时间线上的我都不重要,你知道唯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宿傩露出跃跃欲试的血腥笑容:“我说过,我会让他后悔的。”
用刻薄又恶的话语相互嘲讽着对方的两个身影在此刻达成了某种共识。
这次宿傩能够充分理解多年前他第一次听到的那些话的意思——
禁锢他。
摧毁他。
烧掉他的黑袍,斩断他的四肢,用血污弄脏他永远冷漠的脸,让他只能在颤抖中发出惨叫和呻吟。
男人说:“很简单,你只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