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握拳,藏在口袋里,手背上青筋毕露。
表情阴沉地盯着她,却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大步而去。
“音音!”他刚一走,祁浩宇立即大步过来,大声唤着她的昵称,将她揽在怀里,柔情地道:“忙完了?”
韶音好笑,小朋友的占有欲真强。不过她也不介意,点点头:“嗯,完了。”
“他没欺负你吧?”祁浩宇又问,并盯着霍炎彬的背影看了一眼。
霍炎彬没有回头,自然不知道他看过来的不善目光。
但他还没走远,清楚听到女人温柔的声音:“没有啦,就是老朋友见面,说说话。”
“跟他有什么好见的……”祁浩宇低声咕哝着,后面的话,因为他们走远了,霍炎彬就听不到了。
他忽然站定脚步。
看着前方笔直宽阔的道路,看着一辆辆飞驰而过的汽车,看着不论多少车辆驶过,总是伫立在路边的一杆杆路灯。
不知道怎么,心里空荡荡的,很茫然。
全身力气仿佛失去,他站在那里,一步往前走的冲动都没有。
身后响起车子启动的轰鸣声,很快一道银色流畅的线条从身旁掠过去了。
霍炎彬没有动,等车子行驶远了,他才慢慢偏头,看了过去。
她坐着别人的车子走了。
她现在在看后视镜吗?有没有透过后视镜看他?
他现在看上去狼狈吗?
霍炎彬心头浮出一团复杂的滋味,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事,太过出乎想象。
她面对他时,不像以前那样依赖、爱慕、执着、热忱。
她那么清醒、冷静地跟他说话,指出他自己都不愿意正视的污点。
如果她还爱他,怎么会这样对他?
所以,她现在是真的不爱他了?
霍炎彬觉得很茫然。他并不是多在乎她的爱,也没有多么需要她的爱,他只是……
他只是,习惯了她的爱。
他习惯了,始终有人在背后,注视着他,默默爱着他。不论他做了什么,变成什么样子,对她怎么样,都无怨无悔地爱着他。
但是现在,他忍不住想道,他真的不需要吗?蓦地,他浑身打了个激灵。
不能想下去,他及时刹住这个念头,收回目光,大步走向自己的车子。
霍炎彬回去后,并没有跟文晴雪说起此行。
逮住文晴雪出门吃晚饭时,他困住她,一脸疲倦地道:“你宁愿相信她,也不肯相信我?她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文晴雪被他一问,忍不住想,那位夏氏大小姐,究竟是什么人呢?
少有的几次交集,让她对韶音的观感很复杂。一开始,她拿钱让她离开,看上去是个恋爱脑。但是后来,在那次晚宴上,她又挽救了她的颜面,看上去是个不错的人。
可是,这一次,她居然趁火打劫!得知她奶奶生病,需要她公司的药,居然开价一百亿,还逼霍炎彬跟她……这简直太可恶了!
脑子里转了几圈,因为宴会的事而生出的少许好感,渐渐被磨没了。
一点微不足道的善意,抵不过她做的那些恶意满满的行为!
“你真的不爱她?”文晴雪仰起头问道。
霍炎彬发誓道:“我爱的只有你一个!”
文晴雪内心挣扎了下,选择了相信他这一次:“好,我相信你。”她埋进他怀里,“我们以后好好的,都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
“好。”霍炎彬拥住她,低头在她发心吻下,“我永远不会和你吵架。”
文晴雪的身体僵了一下。他不会和她吵架?那这次是她主动挑事了?
可他们这次为什么吵架?难道是她引起的吗?
一股说不上的恶心涌上,她抿着唇,竭力忍了下去。
好容易和好,她也没有力气再吵了。
揪紧他的衬衫,低声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跟我商量,好不好?”
“我答应你。”霍炎彬道。
两人和好了。
那件事情,仿佛没有发生过。
但也只是“仿佛”而已。
经过这件事,文晴雪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查看霍炎彬的手机,看他的消息记录,电话记录,账户变动。
而霍炎彬则是变得忙碌了。虽然他原本就挺忙的,但那时候只能算是一般忙碌,现在变得拼命忙碌。
他手中能动用的流动资产不多了。像上次那种事,如果再发生一次,他就得动自己的股份了。
这也是那天,他没有跟韶音争辩下去的原因。
她说得对,他只肯出一百个亿,再多的就不肯了。
跟他相反,韶音清闲了很多。
她本来就不缺钱,现在事业也上了正轨,需要她的时候不多。自己带了个小项目,平时忙一忙,周末就跟祁浩宇去打打球,骑骑马,偶尔玩玩赛车,找琳琳她们喝酒,滋润极了。
“男女主半个月没那啥了。”灰总忽然出声,幸灾乐祸,“营业性的来了一次,只有十三分钟。”
韶音有点嫌弃:“别盯这个了,怪low的。”
知道他不行就行了,不用掐表。
“我以为你会跟我一起嘲笑他。”灰总悻悻然。
韶音偎在祁浩宇怀里打游戏,闻言随口道:“嘲笑他干什么?他已经引不起我的兴致了。”
舔狗人设立了。
钱和身子都得到了。
上次见面,她还瓦解了舔狗人设。
他现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刷分刷得差不多的怪,没什么意思了。
“那他们结婚,你也不感兴趣了?”灰总问道。
韶音对这个还是有点好奇的:“文晴雪答应结婚了?”
她以为文晴雪会再考虑考虑。毕竟,之前他们发生关系,霍炎彬跟她求婚,她当时应了,第二天就清醒过来了,相当冷静。
眼下这个时候,霍炎彬简直像是一个人形筛子,浑身上下都是漏洞,她怎么想到跟他结婚的?
“答应了。”灰总说道,“霍炎彬设计了一场求婚,然后文晴雪答应了,婚礼就在半年后。”
韶音“啧”了一声,偎着祁浩宇年轻结实的身体,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的继续打游戏:“希望他们一切顺利。”
一个月后,韶音举办画展。
老夏有个客户,很追捧文艺范儿,哄得他高兴了,合作就不难了。
老夏很重视这个客户,韶音便要了那个客户的资料,研究了下,准备办一场画展。
她将自己家收藏的画展列出来,又向交好的人家借了一些作品,一同展列。
祁浩宇见她忙碌,便积极帮忙。他不仅把自己家的一些藏画拿出来,还求了他哥哥嫂子,又一趟趟跑外祖家,磨了好些字画出来。
确定展出日期后,韶音让人将请帖及展出作品目录给霍炎彬送了一份。
霍炎彬对那个客户也有所耳闻,当下就动了参加的心思。不过,考虑到这是夏家办的画展,他又觉得不妥。
倒不是见着夏总不妥,而是……
他不想看见韶音。
他现在已经不用吃药了。只是,以前的快乐也感受不到了,他更多时候都是应付公事。
还有小雪,如果他要去,她作为他的未婚妻,岂能不一起到场?而如果她去了,见到韶音,岂不是很尴尬?
他犹豫着,最终决定不去。
他让人扔了请帖。
在画展的前一天,他收到了韶音的短信:“明天你会来吧?”
他当然不会去。霍炎彬眼神冷漠,将手机丢到一边。
刚丢开,手机又震动起来,他不耐烦地拿过来,再一看,愣住了。
“毕竟,有伯母的作品展出。”
消息下面附着一张图片,是一张色泽饱满的牡丹图,空白处印着“静水居士”。
这是霍炎彬的母亲生前所做。
霍炎彬立刻把电话打过去:“你怎么会有我母亲的画?”
“一次拍卖会上看到了。”韶音接通电话,慢悠悠地道。
是“夏如音”花了两千万拍下来的。收藏在家里,准备在合适的时候给霍炎彬一个惊喜。
坐在阳台上的吊椅中,悠悠然晃动着,韶音听着电话那头的呼吸声。
过了好几秒,男人低沉的声音才传来:“不要展出。把它给我。你想要什么?”
霍炎彬的母亲生前是小有名气的画家,只是很少有作品流落在外,一是她性格温柔含蓄,不喜张扬,二是流落在外的几乎都被霍炎彬收回来了。
他很爱他的母亲,但是那位女士生前因为丈夫不忠,得了抑郁症,状态变得很不好,不仅没有再作画,仅存的作品都被她销毁了大半。
她没有多少东西留下来给霍炎彬纪念。因此,霍炎彬见到她生前的作品,第一反应就是买回来,放入收藏室。
“我想要的啊……”韶音坐在吊椅中,轻轻地摇,柔柔地笑,“我怕你给不起。”
霍炎彬蓦然变了脸色,沉声道:“夏如音,你不要——”
他的声音听上去咬牙切齿的,韶音不禁好奇问:“不要什么?”
“你知道我说什么!”男人沉声含怒,不难听出喝斥。
韶音的口吻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但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不是。”
电话那头,男人的脸色蓦地难看起来,握着手机的力度不自觉加重。脑中浮现一幕场景,呼吸不自觉加重,身上某些地方也隐隐作痛起来。
“你不要转移话题!”他深吸一口气,屏住情绪,“你到底要什么?说我能给的!”
韶音轻轻地笑起来:“我怎么知道你能给什么?”
可恶!她现在怎么变得如此邪恶?霍炎彬闭了闭眼,努力克制自己的声音,尽量冷酷地道:“钱。你说吧,要多少?”
再让他陪她,是不可能了。
绝对不可能!
韶音原本是打算再耍他一耍的。
但是,谁让亲爸不喜欢,让她做个好人呢?为了能跟小朋友快快乐乐,她也只好抹去这个零头。
反正现在,最让他难受的,已经不是那个了。
“我要一百亿零一块。”她声音温柔,然而语气狡黠,好像露出尖尖牙齿的小恶魔,乌黑发间挡不住两只嗖嗖冒出的小耳朵。
“霍炎彬,你给得起吗?”她这次不加掩饰,得意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