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陈旻在陈胜的默许下大刀阔斧的改革,这边陈家老大在屋里生闷气。
他全名叫陈凌,今年已经三十岁了,前三十年的人生自觉顺风顺水,从小长得好看嘴又甜。虽然是长子,但比起两个弟弟,父母更偏爱他,家里有什么吃的用的也都可这他来。
父母死后,老二坚持要给两人好好下葬。他拗不过弟弟,望着一贫如洗的家,头也不回的跟了入赘到临县的大商户家。
婚后他对锦衣玉食的生活还算满意,但很快就厌恶了相貌平平的妻子,开始在外面养起外室。结果前一阵子被外舅发现,没收了他手里的全部产业。好在他那久不联络的弟弟还算能干,竟然揭竿而起,还打下了两个郡。
他听县里人说过,照这势头,保不齐他弟弟能推翻朝廷自己称帝,便想着也捞个大官做做,于是刺伤了妻子,趁乱拿钱跑到陈县。
跟他料想的一样,他二弟兴高采烈地迎接了自己,旁人知道他的身份,也都纷纷上前恭维,陈凌就这样实现了人生的三级跳,从一介村夫到王室宗亲。
原本他在陈县作威作福,然而就是那小子过来,一切全完了!
想到这里,陈凌不由狠狠咬牙。
此时屋外突然响起阵敲门声;“是我,张耳,公子可是歇下了?”
陈凌皱眉,想了半天没想出张耳是谁。其实也不怨他,他得势的时候,跑过来献殷勤的人不知多少,如今陈旻整顿风气,自己又明显跟对方关系不好,如此一来,他这边也冷清起来。
开门后,进来一个青年男子,看到陈凌先是深深鞠了一躬,“下官张耳,拜见公子。”
陈凌看了看他,依稀想起来点什么,这人好像是当时第一批携礼来见自己的,貌似曾祖是什么纵横家张仪?陈凌自是不懂什么是纵横家,但知道他是名士。如今见自己这般姿态,也算给足了他面子。
“起来吧,”陈凌到这时候还在摆架子,负手道:“大晚上的,来我这儿做什么?”
张耳应了一声,眼中的不屑一闪而过,但面上还是毕恭毕敬,“公子之前说想要套狼皮甲,下官托人寻了几日,总算给您带过来了。”说完就将手中的皮甲递过去。
陈凌微愣,陈县自古就是楚国重地,周边人口稠密,豺狼虎豹早就被清理的差不多,眼前这套狼皮家看得出是用一整块皮子制成,针脚极其细密,想也知道价值不菲。
“难为你有心了。”陈凌神色复杂,最后有些落寞的叹了口气,“本想着穿着皮甲去战场上杀秦军,现在这个样子,怕是也用不上我了。”
他说想上战场倒是不假,起义军打的顺风顺水,所有人都想去捞个军功。张耳听完关切道:“怎么用不上了,公子一派爱国之心,想必王上定会成全。”
陈凌冷笑,“他?他现在被那臭小子牵着鼻子走,眼里还哪有我这个大哥,现在那小子说谁领兵谁就领兵,就连原本给我的护卫都被抽调走了!”
“怎会如此,”张耳假意震惊,然后似乎有些惋惜道:“我观公子你器宇轩昂,也是人中龙凤,如此在这宫里荒废时间,着实可惜。”
“是啊!那小子还在外面揭我老底,说我以前给人家做上门女婿,弄得人人都瞧不起我……”
张耳摇头,沉痛道:“实不相瞒,小弟当年因为被秦通缉,隐姓埋名过不下去了也入赘女户,我实在不知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公子您既然是大王的亲哥哥,大王受命于天,想必你这不过是成大事前必须要受的磨难。”
一听双方都是“赘婿”,陈凌顿生知己之感,拉着张耳便是一顿诉苦。
张耳心中不耐,但依然面带微笑的听着。要不是陈胜陈旻两个都不待见自己,他也不至于来找这个草包。
陈胜自不必说,本身就只重用老人。至于陈旻,在听说张耳之前建议让自己去当楚王后,便觉得这个投机倒把之人,但因为他确实是反秦义士,又有祖辈光芒,于是还是给安排了个重要地文职工作。
不过张耳对此却不满意,他觉得一帮泥腿子能封侯拜相,自己这样的能人只能当个普通官员,心中极为不平衡。刚好陈凌过来了,张耳想到秦国吕不韦的“奇货可居”,于是跑过来撺掇陈凌。
两人简直一拍即合,很快就整日待在一起,在张耳的引荐下,陈凌又结识了陈馀等一群在陈县不得志的人,很快便形成了股不小的势力。
对于这帮人的所作所为,陈旻也不是一无所知,但却没有去管。
其一是因为虽说他们经常聚集,可也没犯什么律法,总不能因为搞小团体就将人抓起来,所以只是通知了陈胜。陈胜也有些头疼,他想将大哥好好供养起来,吃穿用都不曾亏待过,结果偏偏要弄出事情来。
其二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陈旻实在是没有时间。
他觉得自己要忙疯了!
内政、外务、军队……不着手不知道,仔细翻看下去只觉得处处都是窟窿。如今他好像一个手持灭火器的消防员,面对整条街都起火,只能硬着头皮挨个上门。
他也不是不想找帮手,但才过来一个月,能从人海茫茫中发掘出召平已经算不错了,剩下的还都在观察期间,只能事事亲力亲为。
万幸的事,他哥是真的信任他!所有一切随着他折腾,易地而处,陈旻自己都觉得做不到这点。
而现在随着自己的掌权,每天来上门求着办事的人也越来越多,眼下就有一个。
陈旻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一脸精悍的男子,让前来倒水的梅香下去,“田将军是吧,之前攻打蓟县的时候,多亏你在身边护着我,还没来得及跟你道谢。”
田臧答得同样十分豪爽:“公子您公务繁忙,是我来打搅您了。”
“没什么打搅不打搅的,”陈旻摇头,旋即往旁边指了指,“既然都是旧相识,那田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在田臧的左手边放着两个箱子,里面装的俱是些金子绸缎,假如陈凌看到这幕估计能气吐血,对比自己的狼皮甲,给陈旻的不知能多出多少。
这笔钱财,无论在哪儿都是项巨款,所以对方所图也定不会小。
果然,田臧开口便向他要召平手中的运粮差事。
陈旻微笑,慢悠悠道:“田将军这次来,是吴大哥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吾乃假王旗下第一都尉,假王那边的所有事都要经过我手。”田臧含含糊糊的回了一句。
看来是他自己的意思了。
陈旻心下稍安,最起码吴广暂时还是靠得住的。吴广那边没问题,剩下的便好办了。
对那两箱钱财,他连看都没看,直接让田臧抬回去。
田臧顿时面上有些挂不住,强笑道:“下官也知晓令尹既然发了话,就这样收回成命于您威信有害,不如这样,我只要最西边那两条线路,剩下地随您分配。左右现在全是您管着,这天下尽在您手中,怎么样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这你就说错了,”陈旻平静地盯着他,“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我兄长不过领着大家是代替天下人推翻暴秦,所以若是有什么害群之马,定然要提前揪出来,将军您说是吧。”
田臧哑口无言,低下头眼中满是怨。
陈旻叹气,看来之后要找吴广好好谈谈了,总留着这么个人在身边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