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她和那个男人是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了。
“他就是个骗子。”
小姑娘红着眼睛,声音哽咽,又娇又柔,哭了出来。
“小姐”
她一哭,秀儿就也跟着哭。
他说过答应她给她爹爹翻案的!
还说爱她!
有一次还说,一下午满脑子都在想她!
他就没一句真话!
旁的妧妧本来倒也没信,但爹爹之事,她是一直怀着希望了,也总是觉得不至于。
没想到
就连这最基本的一事,他也是骗她的。
一想到此,她平复了的内心又激荡起来。
又委屈,又生气。
爹爹的事儿她不会放弃。
她就不信,除了裴绍就谁也不行,他裴绍还能一手遮天了!
这夜她是哭着睡着的。
第二天早上她换了自己本来的衣服,一大早做贼似的,和秀儿里应外合,溜了出去。
她去了趟当铺,将耳饰,手镯等当了好几样。
为了不太引人注意,她并未一次性全当,而后带着钱,邻近正午方才光明正大的回来,见了母亲与嬷嬷,本想直接说她不干了。
但解释起来颇麻烦,话多漏洞就多,是以最后选了最简单的说辞,说邻近岁尾,张老夫人让她回家好好休息一阵子。
母亲和嬷嬷自是都很高兴,并未有什么怀疑。
傍晚,教坊司。
宽大的雅阁之中,烛影摇红,香气缭绕。
屋中画梁雕栋,古色古香,镂空雕花窗桕,门上袭袭流苏,皆是笼罩在氤氲的红光之下。
红毯红纱,烛火被框在一个个小小的方形灯笼之中,连成一串,有序地挂在屋内,映的满室旖-旎。
琴姬歌姬一个舒舒缓缓的弹,一个舒舒缓缓的唱,声音之中之浸透靡靡,一股子骄奢淫逸的气息。
矮榻上几个官员觥筹交错,颇有几分遥荡恣睢之态。
共五人,大多比较年轻。
裴绍居在中间,喝了几杯之后,便颇慵懒地靠在榻上。
其它四人把酒言欢,有说有笑,气氛不错,但几人皆是每说三句之中必有一句在与他说。
但那厢几近一言未发,只慵懒随意的偶尔“嗯”了一声。
四人都瞧出了裴大人今儿好像不怎么高兴。
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从四品官,风流地笑道:“听杜奉銮说教坊中有批新美人,据说个个才色双绝,裴大人有没有兴趣挑两个,今晚共度春光?”
他的话说完,另外三人也都跟着笑了两声,目光皆是落到了裴绍的身上。
几人不是初次一起来教坊消遣。
实则裴绍的性子,都了解几分。
他好像是不大喜欢风尘女子,没在教坊过过夜,也没选过什么美人陪伴,简单的说,好像不是很好这口。
是以几人都看向了他,想的也都是,他不能叫,但出乎意料,那厢本微合的眼缓缓地抬了一下,露了几分笑意,淡淡地道,“是么?叫来瞧瞧。”
裴世子的这一句“叫来瞧瞧”好像是风一般,随着第一批美人被送进去,没一会儿便传的大半个楼阁都知道了。
实则他每次来,姑娘们便都有些摇飏无主,望眼欲穿,渴望极了被叫去伺候。
但他所在的雅阁之中基本没怎么叫过陪酒姑娘。
歌舞,琴曲之类的叫的比较多。
陪谁不是陪,又有几个姑娘看到他那般相貌,这般有权势的高官不春心荡漾,不迷糊,不想和他有点风流韵事
再说,一旦被他包了,以后多半也就不用陪别人了
但娇娥们每次都是看着人来,又看着人走,一次次失望,心里头总是空落落的
这般今日传来这消息,实属让人震惊,怕是大部分姑娘都紧绷了弦儿,极想把握住机会。
雅阁中不一会儿,人便都入了来。
杜奉銮满面堆笑,点头哈腰地站在姑娘们的一旁,小心候着,顺道再夸夸这批姑娘。
“大人,哎呦,这批娇娥真是个个极品,个个尤物啊,呵呵”
四个官员,杜奉銮,以及其下亭亭玉立,各种姿态的十多个姑娘的视线全在裴绍身上。
裴绍好像睡着了,有些慵懒地睁开眼睛,瞅了瞅下头,扫了几眼那十多个女人,一个也没看中。
几人一看裴大人那脸色,便知道没心仪的。
杜奉銮堆笑,而后便朝外道:“换!”
屋中的十多人自然是都失望透了,悻悻退下。
轮到外头的,便是跃跃欲试,都来了精神。
不时,第二批也被送了进来。
但结果一样。
到了第三批看过之后,裴绍笑了下,微微敛眉,朝着杜奉銮道:“有没有,那种仙气点的?”
杜奉銮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裴世子的喜好。
但,这前头的三十来人中便各种类型的美人都有,有妖娆妩媚的;有楚楚可怜的;自然也有那种瞧着仿若不食人间烟火,仙气十足的。
他当然是把好看的,美的都排在了前头。
这般虽然明白了,但是这前三十个中,裴大人都没有相中的,后边儿只比她们不如。
奉銮还是应声,堆笑着,马上出去办了。
他把那前三十个娇娥中,长相清秀,妆扮淡雅的挑了出来,又送进去一遍,但见那高官一言未发,瞅了一眼就别开了视线,修长的手抬起,随意摆了摆
这便是不看了的意思。
奉銮躬身笑着,“下官帮大人留意着些。”
裴绍倚在那,晃了晃杯中残酒,笑笑,“那便有劳杜奉銮了。”
而后杯盏置于唇旁,喉结滑动,慢慢地饮下了那杯酒
妧妧回家第七天,陆陆续续把带回来的首饰步摇,除了那支双凤衔珠都当了。
一共换了二百多两银子。
她知道少,便宜了当铺,但当东西便就是这样。
她姑且什么都没做,也没再联络苏少琅,只凑了不少的钱,备着,这些天,或是有些置气,还有了个极其大胆的想法。
裴绍不是说,他说话在皇上那分量重么?
难道就没有人比他更讨皇上喜欢?
比他在皇上面前说话分量更重了的么?
她想到了兰贵妃之子,当今太子。
既是太子,皇上的儿子,还是皇上亲封的储君,皇上还能不喜欢么?
她就不信,裴绍再厉害,还能比过太子?
此想法确实是过于大胆。
但以前这对她来说宛如登天,她根本就没门道,也没人,更没财力见什么王侯将相,可现在略有不同。
她认识了苏少琅,而苏少琅认得长公主
所以,这也并非痴人说梦,并非一点都不现实。
眼下,她唯独很后悔。
后悔没把梅苑的银子早早地弄回家。
那男人第二个月给她的一千两,都在梅苑她的床底下。
她一文也没来得及弄回来!
也后悔那日没戴太贵重的首饰。
手头的这两百两银子若只是过日子花销,倒是足足的了。
但母亲前阵子老毛病又有些犯了,她上次回来偷偷地给她换了种昂贵的药,如此,钱便还是有些不足,加之爹爹的事
冲动过后,妧妧当然又姑且放弃了那想法。
她不敢低估裴绍。
那厢老谋深算,心狠手辣,无恶不作,且根本就是个没心的。
也确确实实,她不论求谁,最后一步都得经过他。
何况,到不了那最后一步,她怕是就会让他知道。
是以妧妧最终,还是先安了下来
父亲的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可轻易妄动。
但她与裴绍是彻底从此形同陌路,最好是死生都别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