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冷不丁有人从旁边冲出,朝着宋秩和桃桃扑了过来——
宋秩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搞袭击!
他马上把桃桃拉到他身后给保护了起来,然后全神贯注的盯着对方,随时准备回击。
直到那人冲到宋秩跟前,宋秩才看清——那是个哭花了脸的女人?
他赶紧往旁边一闪!
可他手里还拉着桃桃呢……
他动作太快,桃桃被他一带,整个人双腿离地飞了一小会儿,然后稳稳地落进宋秩怀里,被他牢牢抱住。
宋秩警惕地看着来人,问道:“你是谁?”
对方是个年轻小媳妇儿,抽抽噎噎地哭道:“我、我是莲枝呀!”
宋秩第一时间向桃桃解释,“我不认识她!”他语气焦急,表情恼怒,并且急于向妻子澄清。
那名叫莲枝的年轻女人一呆,满是泪痕的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震惊表情。
桃桃差点儿笑喷了,小小声对宋秩说道:“她叫汪莲枝,是你师弟陶丰伟的妻子。”
不过,桃桃觉得有点儿奇怪。因为今天是正月十五,这大过节的,又是深更半夜,汪莲枝怎么一个人跑来了?
就算有什么着急的事、需要人帮忙的,难道不应该是陶丰伟出面,来找宋秩吗?
就很奇怪。
汪莲枝见桃桃认出了自己,松了口气。
宋秩一愣,打量汪莲枝一番,仍然存有怀疑,“……是吗?好像跟原来长得不太一样了。”
汪莲枝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
宋秩只在中秋节那天,见过汪莲枝一次。当时汪莲枝还没跟陶丰伟结婚,还是典型的农村姑娘打扮,穿着很朴素的衣裳,长发织成一条粗壮的辫子拖在身后,面上总是挂着腼腆的笑容。
但眼前的年轻女人,剪着短发、还烫了个波浪卷儿,这么冷的天她也不穿棉衣,只穿着件单薄的小西装上衣,倒是看出来她很瘦,可脸色也被冻得惨白惨白的。
这么一想,宋秩赶紧替桃桃拢了一下棉衣领子。
——还好还好,桃桃穿着厚实的棉衣,小手儿软软的、暖暖的,面颊也是温热的。
宋秩放下了心,嘟嚷道:“那你朝着我扑过来干啥?有事儿不能好好说吗?要不就让陶丰伟来找我,要不就应该是你来找桃桃……大晚上你哭着来找我,还这样……这样影响不好!”
汪莲枝被训得尴尬极了,“我、我……”
桃桃掏出钥匙打开了自家的院门,又对汪莲枝说道:“今天太晚了,这都快十二点了,明天我们还有上班上学呢……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汪莲枝急了,“不是,我、我有急事啊!”
院门打开,宋秩先一步进了院子,然后站在门口等桃桃。
桃桃问道:“是有什么急事?”
汪莲枝看看左右,红了脸,低声哀求道:“就不能……进屋说吗?我、我等了你们好久了……”
其实桃桃已经提前拒绝过了。
但见汪莲枝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桃桃就明明白白的拒绝,“不行,现在太晚了,我们要休息了,明天还要上班儿呢!你要是有事儿啊,让陶师兄在上班时间里跟宋秩谈吧!早点儿回去吧!”
说着,桃桃也进了院子。
宋秩直接关上了院门,上了反锁还落了栓。
然后夫妻二人听到了汪莲枝呜呜的哭声。
宋秩拉着桃桃上了二楼去。
两人洗漱了,准备休息。
宋秩放心不下,又披了棉衣悄悄下楼,巡了一遍自家的院墙,确信汪莲枝走了,这才又上了楼。
桃桃拿着课本还在背课文。
宋秩拿了本书,上床给桃桃暖床,顺便看一会儿书。等到桃桃背完了课文、爬上了床,他才又下了床,给她倒了杯温水让她喝了,然后熄了灯,上床抱住了她。
黑暗中,宋秩埋怨道:“你说这女的是不是有病,深更半夜的一个人去找她男人的同事,还哭成那样……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到,幸好你跟我一块儿,不然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桃桃卟哧一声笑了。
“她和陶丰伟结婚的时候是年二十八,咱们回老家了,份子钱有给吧?”桃桃问道。
宋秩答道:“份子钱年前我就已经准备好,拿给师母了。丰伟摆酒的时候,师母会帮我一块儿递……这个应该没问题的。我也跟丰伟打过招呼了,他也知道……毕竟回老家过年的人还是挺多的。”
桃桃分析道:“明天十六,你要上班儿、我要上学,所以她是摸准了时间跑来找我们的。她等了我们这么久,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可陶丰伟没出面,反倒是她跑来找我们……可见这事儿啊,应该是陶丰伟不认可的。”
——这就是桃桃问都没问汪莲枝一句“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儿”,就直接拒绝汪莲枝的原因。
宋秩很以为然,“明天我去单位问问。”
顿了一顿,他咬住她的耳尖,轻声问道:“妈上火车前把我喊到一边去骂了一顿,让我别教你乱七八糟的东西……说吧,你又闯什么祸了?”
他可太了解大白桃了。
一闯祸,她就把责任推在他头上。
岳父岳母舍不得责怪她,就三不五时的喊了他去,敲打他。
宋秩还挺喜欢这种相处模式的,证明岳父母没把他当成外人,更加表达了他们对他的认可与放心……
但是,他总得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吧?
白桃桃眼珠子乱转。
——还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她今天在三姐那儿,教了几招基础心法给妈妈嫂子姐姐嘛!
想了想,她决定实话实说。
“不就是因为昨晚上霍华恩和我三姐洞房了嘛……你看看我三姐,明显是昨晚上被欺负狠了,所以我就教了三姐几招,妈和大嫂在一旁听了,就骂我呗!”
宋秩好奇了,“你教啥了?”
桃桃抿嘴一笑,摸索着反向跨坐在他身上……
宋秩:!!!
你要是跟我沟通这个的话,那我可不就睡了啊!
事后,宋秩觉得满意极了!
——当初也是桃桃非要买带院子的小楼的。现在看看,多好!住得多舒服啊、私密性还好。不管是她媚着嗓子娇滴滴的撒娇、还是哭着用粉幼的拳头捶他……那还不是随便她!她爱笑就大声笑、想骂他就大声骂、忍不住了要哭那就大声哭……
宋秩感叹,大白桃的花样确实多,就比如说今天这个姿势吧……
爽得差点儿让他魂飞天外!
当然了,也主要是因为她的身体太柔软的缘故。
他忍不住连哄带骗的摁着她来了好几次……
直到凌晨快三点,他才停了下来。摸着黑去隔壁卫浴间烧了热水,端着盆子和毛巾过来清洗大白桃。
大白桃睡得昏昏沉沉,闭着眼睛哼哼唧唧的骂人,“……哼我讨厌死你了!宋秩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烦人?下回你要还敢在上面你再试试……哼,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宋秩忍住了笑。
“好好好,我讨厌……以后我保证全都听你的,好不好?”他一边轻笑着哄她,一边仔细替大白桃清洁好,替她穿上衣裳,又倒了杯温水喂她喝下。这才又上了床,把她抱进怀里,主动充当她的人形热水袋。
两人甜甜蜜蜜地相依偎着,睡熟了。
第二天一早,宋秩起来给桃桃做了早饭:一锅猪油汤面,佐料是两个煎蛋、一小撮炒香了的腌菜、香葱粒儿和几片大白菜叶子,外加一人一杯热牛奶。
汤面里放了猪油,又烫又鲜。
桃桃用小碗添了两次,吃得饱饱的,面颊处透出健康的红晕。
宋秩催她喝牛奶,然后将她吃剩下的汤面一扫而空。最后又塞给她两个带壳的熟鸡蛋,“要是课间饿了就吃这个。”
桃桃问他,“你呢?”
“我也带了两个。”宋秩笑道。
桃桃把热乎乎的煮鸡蛋揣在棉衣的口袋里,一边一个,当成暖手宝也很舒服。
出门的时候,宋秩怕她路上冷,非逼她在棉衣之外再加上他的一件呢子外套。这才骑着自行车,送她去了农大。
昨天宋秩已经帮桃桃办好了报名手续,又把新班级和班主任的姓名告诉了桃桃。
他今天事情也多,把桃桃放在农大门口就离开了。
桃桃准备去新班级看看。
王冰鸢和张灵芝正守在门口等桃桃呢。
看到桃桃来了,连忙跑了过去,“桃桃桃桃!”
当下,三人就热烈的聊天。
一整个春节不见,大家都有点儿变化了。
王冰鸢和张灵芝是显而易见的胖了点,白了点,比原来漂亮得多。
桃桃笑眯眯地朝她俩挥挥手,又从口袋里摸出两个鸡蛋,“……给你们!”
王冰鸢哈的一声笑了,“你看!”她也从口袋里摸出了两个煮鸡蛋,笑道:“瞧!我还说,给你俩一个带一个煮鸡蛋呢!”
张灵芝笑道:“那我的可就好吃多啦!”
她也从挎包里拿出了油纸包着两个东西,递给桃桃一个、王冰鸢一个。
桃桃把煮鸡蛋递了一个给张灵芝,又和王冰鸢交换了一个煮鸡蛋,这才接过张灵芝递过来的油纸包,打开一看,“哇”了一声。
这是一个饼子。
圆圆的面饼被对折好,中间放了炒香的腌菜和切碎的粉条,还放了香喷喷的花生碎和辣椒酱。
桃桃已经吃过早饭了,可这饼看起来就很好吃,她还是忍不住,小小口吃了起来。
面饼淡而无味,但表面酥脆内里筋斗,腌菜咸、粉条鲜,花生碎脆卜卜、辣椒酱触痛味觉……大冬天的,让人吃得一身热。
“灵芝你的手艺真好!”桃桃赞道。
王冰鸢,“这也太好吃了吧?哎,我在家已经吃过早饭了,但这样的饼子啊……我还能吃得下!”
“好吃吗?”张灵芝问道。
桃桃和王冰鸢连连点头。
张灵芝又问,“那要是……让你俩花钱买,你俩肯出多少钱?”
“啊?”王冰鸢有些紧张,“我、我我……我今天没带钱。”
桃桃却是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问张灵芝,“你也想搞副业啊?”
张灵芝面红红的,“嗯,我男人也来了……我们在大塘村买了一幢房子,这几天忙忙碌碌的啥也顾不上……昨晚上他做了这饼给我吃,我寻思着味道还不错,就让他今早多做了几个,想拿来给你们试试味道,看这东西能不能卖出去。”
桃桃想了想,“饭堂的馒头一分钱一个,又大又实惠,肉包子要五分钱一个但是很不好吃。这个饼很好吃,但我觉得我还是不会找你买的。哪怕你就是定价三分钱一个呢!”
张灵芝“啊”了一声,有些失望,问道:“为什么呢?”
桃桃说道:“光是吃饼,太干了,我嫌腻得慌,最好还能配个豆浆或者稀饭什么的。可是,你也应该也只能在学校门口卖吧?所以我没办法像吃食堂那样,有个地儿让我坐下来慢慢吃……当然你们也可以像在黑市摆摊那样支个小桌、摆几张小凳子……可就算你们不怕日晒雨淋的,也得考虑食客愿不愿意呀。”
张灵芝缓缓点头,“有道理。”
王冰鸢也回过神来,“灵芝,原来你是想做生意呀!”
张灵芝点头,表情有些羞赧,“那不然呢?日子总要过的呀!”
桃桃依稀记得,张灵芝和丈夫的关系不太好。
——据说她丈夫太听母亲话了,连夫妻俩行房的事儿都要跟母亲说。为此,张灵芝和丈夫的关系越来越差……最后张灵芝拿到工农兵学员的名字,准备来京都上学的时候,她婆婆要她把名额让给她丈夫,张灵芝没理会,直接来了。
去年大家回乡过年的时候,张灵芝还苦笑,说这次回去怕是要打一场离婚大战了。
没想到……
张灵芝主动说了起来,“以前我和他的关系怎么样,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们了吗?真的……距离离婚只差一张离婚证明了!这次我回去啊,本来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和他离的,结果呢……可能是因为远香近臭吧,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哥娶了新嫂子……不知怎么一回事,他和他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张灵芝的丈夫叫陈全胜,他是遗腹子,没见过父亲。前头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分别叫做陈大胜、陈二胜、陈三胜,大姑姐叫陈玲胜。
陈全胜出生的时候,大哥十三岁,大姐十一岁,陈老太带着一窝小的艰难求存,所以陈老太的性格特别强势。
张灵芝还是陈老太看上的,主要是觉得张灵芝的性格像个男孩儿,老实、能干、利索、泼辣,最关键的是,当时张灵芝的爹为了救林火,被烧得只剩一口气……张灵芝肯定能顶她爸的公职,能端上铁饭碗,同时她又是个孤女,没有娘家人给她撑腰。
是因为这样,陈老太频频向张父示好,展现出她对张灵芝的疼爱与喜欢。
张父伤重垂死,也是因为牵挂着女儿,才吊着一口气。见陈老太一天三四次的跑来送温暖,对女儿好得犹如亲母,于是在弥留之际,同意了张灵芝和陈全胜的婚事。
张父死了没多久,张灵芝果然顶了父亲的职业,成为端铁钣碗的林业局护林员。
陈老太就催着张灵芝和陈全胜结了婚。
结果新婚夜里,张灵芝就觉察到不对——两人洞房完以后,陈全胜居然就跑去陈老太屋里睡了???
第二天张灵芝问起,结果遭到陈家人的一致鄙夷——
“这有什么啊!全胜是小儿子嘛,当娘的总是会更心疼小儿子一点,你要早点习惯啊!”
“就是,我们都不嫉妒,怎么你还嫉妒啊!”
“那是全胜的娘,又不是全胜的小老婆!”
“以后等你生了娃娃你就明白了,你也会偏心小儿子的!”
张灵芝觉得这不正常。
但她打小儿起就跟着父母住在山上的值班房里,很少下山,对于人情世故也不是很懂。
陈家人说这是正常的,她就半信半疑。
可几天下来,也没见陈家其他的儿子往陈老太屋里钻。
而陈全胜,每天晚上和她行了房以后,却依旧会回陈老太屋里?
张灵芝觉得不对,再加上陈家左邻右舍的媳妇子们纷纷取笑她、旁敲侧击地打听她和陈全胜的房事……
夜里陈全胜过来睡了她以后,她就不让陈全胜走。
结果到了凌晨时分,陈老太就披头散发的冲到张灵芝屋里,嚎啕大哭着一会儿说她快要死了、快要不行了,一会儿说陈全胜是个白眼狼,有了媳妇儿忘了娘,还骂张灵芝臭不要脸是个狐狸精……
全家人都被吵醒,众人纷纷护着陈老太、劝她不要伤心;又指责张灵芝、不应该占着陈全胜;还骂陈全胜不是个东西,不陪老娘睡觉没有良心,直到陈全胜陪着陈老太回屋去睡了,这才安静了下来。
那天晚上,张灵芝一宿没睡。
第二天,张灵芝说要带陈老太去县城医院检查身体。
结果陈老太就当着一家老小的面,一边慢条斯理地吃早饭,一边轻言细语的说起了张灵芝和陈全胜的房事,又责怪张灵芝在房事上过于主动,全然没有年轻媳妇该有的羞涩,果然是没娘的孩子啊,一点儿教养都没有云云……
张灵芝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