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容,“有,我姐姐让人送了饭过来。”
桃桃又问,“你没出门吧?”
林悦容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此刻,林薇芝正呆在一间小黑屋里,沉默地听着男人说话。
男人说的是日语,而且林薇芝认识他的声音——他就是这次被霓虹国派来的非正式访问的最高级别官员,日向先生。
可是,这间黑色的屋子并不是林薇芝准备的。
——日向能在这个宾馆里,找到这么一间隐蔽的小黑屋……
这证明着,除了她之外,还有别人,也在为霓虹国的人服务……呵呵,都是间谍!
林薇芝只觉得浑身发冷。
然而——
日向先生接下来说的话,更加让她感到寒冷刺骨!
“薇芝小姐,我们的计划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中午森川与高桥在讨论秘密话题的时候,不慎被一位华国女性听到了。那位女性住在519房间,年约大约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薇芝小姐,我们希望你能……干掉那位女士。”
林薇芝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519房间?那、那不就是她和白桃桃住的房间吗?
可中午的时候白桃桃一直和她呆在一起,被约束在白梨梨的身边,压根儿没有回过房间!
所以……
撞破了森川和高桥的那个人,是悦容?
“薇芝小姐,你听到了吗?我、命令你……杀死那位女性!”日向冷冷地说道。
黑暗中,林薇芝拼命摇头。
她猛喘粗气,急急辩解,“日向先生……我知道那位女性是谁,我以我的生命起誓,她听不懂日文,她根本不知道森川与高桥说了什么!我向您保证……”
日向先生不悦地说道:“我允许你称呼我的姓氏了吗?”
林薇芝:……
日向先生,“森川与高桥已经向我确认过,那名年轻女子亲口向他们承认……她确实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薇芝小姐,你应该要明白你的立场。”
林薇芝浑身都在哆嗦,“抱歉,我、我……”
日向冷冷地说道:“薇芝小姐,请你一定要明白。不是她死,就是你死……就算你死于‘意外’,那个年轻女子也必须死!”
顿了一顿,日向又说道:“由你来动手的话,你可以选择……让她体面的离开,死亡也不会痛苦。否则我会安排别的线人来了结她的生命,到时候……”
林薇芝深呼吸,闭了闭眼,“我答应你的要求!”
日向笑了。
林薇芝深呼吸,“那你们答应我的呢?”
日向,“你在明天之内,杀死那位女性……后天晚上可以搭乘我们的飞机,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去我们霓虹国。在那里,你会获得新生,过上你想要的……富裕、自由的生活。”
林薇芝,“希望您能遵守承诺。”
日向微微一笑。
只是,身处极度黑暗之中的林薇芝,根本看不到日向面上冷酷鄙夷的笑容。
“那么,我要怎么做,才能杀死她、又不被人发现?”林薇芝低声问道。
日向低声说道:“我会安排人给你送去一种无色无味的粉末,可以溶于水或者洒在食物表面,只要她吃下,十分钟之内就会死去。她不会感觉到任何痛苦,只会有眩晕感,然后死亡。表面上看起来就像晕倒了、或者睡着了。你明白怎么做了?”
“明白了。”
日向很满意,“那你回去吧!”
林薇芝木然离开了小黑屋。
她如行尸走肉一般浑浑噩噩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白桃桃已经回来了,正换上了睡衣、盘腿坐在床上捧着本大词典,念念有辞。
林悦容坐在另外一张床上,正用艳羡的语气说道:“哇……原来那些霓虹人这么讲礼貌的啊!原来我看那些电影里,把霓虹人描绘成那么丑陋的样子……基本根本不是那样的嘛!”
见林薇芝推门而入——
林悦容害怕她又赶自己走,连忙提前一步讨好她,“姐!姐你怎么才回来呀我等你一天了!我好想你呀!姐你吃过饭了吗?姐?你怎么了?今天……工作很累吗?”
猛拍了一顿马屁以后,林悦容发现林薇芝的表情不太对?
她小心翼翼地问,“姐,你到底什么了?”
林薇芝握紧了拳头,出了一身一头的冷汗。
她怔怔地看向了自己的妹妹。
——林薇芝一向讨厌这个妹妹。
家里一共五个人,父母、兄长、她和妹妹。
妹妹好像天生就会争宠。
而她呢?永远都被父母约束着、管教着,说“你是姐姐你让一让妹妹”、“你还真的要跟亲妹妹计较?”、“她还小你多帮帮她”……
林薇芝总觉得这样不对。
明明都是家里的女儿,凭什么她就一定要处处让着林悦容?
可父母长年累月的唠叨……
她竟然也,慢慢的习惯了。
林悦容习惯霸占一切最好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父母的宠爱、好看的衣服、美味的食品和……一切属于她林薇芝的东西。
林悦容甚至不能容忍林薇芝的学习成绩比她好!
——只要林薇芝考试拿了满分、或者全班第一、年级第一回来,往后的日子就别想安生。林悦容会找机会撕她的课本、作业本,还会故意在她考试前几天搞事情,刺激她、或者让她彻夜不眠……
久而久之的,林薇芝也学乖了。
她去捱着个儿的去求老师,不要大肆宣扬她考了第一,哪怕是在家长会上。
林悦容还对林薇芝的感情世界很感兴趣。
小时候,林薇芝和方盛皓订了娃娃亲,双方的父母都非常搓和他们。林薇芝在少女时期,确实暗恋方盛皓,也有很多的机会和方盛皓在一起。
可每每都是三人行。
林悦容一定会跟着她,然后喋喋不休地在方盛皓面前说林薇芝的各种糗事:
——我姐好笨哦昨天我妈妈让她去买东西结果她算错账了,别人都没找钱给她,害得我妈妈骂她了,盛皓哥你说,我姐姐是不是很笨?
——盛皓哥我姐学骑自行车都学了半年了,她还是学不会,你说,她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
——盛皓哥,我觉得我姐姐根本配不上你!我比我姐姐更好哟,你不觉得吗?我比她漂亮嘻嘻……
在林悦容的破坏下,林薇芝渐渐对方盛皓无感。
后来方盛皓下乡插队去了,林薇芝还长松了一口气。
再后来,单位有人追求林薇芝。毕竟是同一个单位的人,天□□夕相处的,林薇芝动了心。
没想到林悦容再次介入……
还是同样的手法。
她一次又一次地在林薇芝喜欢的男青年面前,揭林薇芝的底。连林薇芝十三岁初潮时在学校做广播体操的时候脏了裤子的事也拿出来说……
林薇芝和同事吹了。
再后来——
林薇芝又喜欢上一个……不能喜欢的人。
这次她学乖了,再也不敢轻易表露内心的想法。
没想到,这次她倒是瞒过了林悦容,却又被霓虹人抓住了把柄!
从此她沦为被霓虹人操控的线人。
也就是间谍。
林薇芝恨透了自己,恨透了这个家,也恨透了这个局面。
她……
想离开这儿。
可是——
林悦容担忧地看着呆呆愣愣的林薇芝,轻声说道:“姐,你这么累的吗?赶紧去洗个热水澡,然后早点休息吧!”
林薇芝仍然怔怔地看着林悦容。
——林悦容长得很漂亮,白皙的肌肤,大眼睛明亮有神,嘴儿红润微弯。
但她是林薇芝最最最痛恨的人,没有之一!
林薇芝也曾在心里祈祷过,希望林悦容不得好死,希望林悦容滚得远远的永远也不要干涉她的生活,希望林悦容得到报应……
直到,她居然要……亲手杀死林悦容?
林薇芝拼命摇头。
林悦容有些迷惑,“姐,你到底怎么了?你说句话呀!”
说着,她还抓着林薇芝的袖子摇了摇。
林薇芝仍然含泪看着林悦容,还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的狠劲儿。
林悦容觉得不对头了,抓着林薇芝的袖子转头问桃桃,“白桃桃!你快看看……我姐姐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啊?”
桃桃一早就已经觉得林薇芝有些不对劲了。
——怎么她一副两眼发直、浑身颤抖还咬紧了牙关的样子呢?
桃桃下了床,趿了拖鞋匆匆往门口走,“我去找医生……”
林薇芝回过神来,大喊一声,“站住!”
桃桃被吓一跳,站定,回过头看着林薇芝。
林薇芝换上了得体的微笑,“桃桃,我没事……就是,就是今天的心理压力太大了。我、我先去洗澡了……”
说着,她逃一般的冲进了浴室。
桃桃盯着林薇芝落荒而逃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夜里临睡时,林悦容害怕林薇芝会像昨天晚上那样,不允许她睡床……
于是林悦容对林薇芝万般讨好。
一会儿称赞林薇芝的睡衣好看、一会儿给林薇芝倒水喝、一会儿又说林薇芝的好话……
桃桃已经睡下了。
她基本没啥心事,很快睡着,却又几度被林悦容吵醒,就咕哝了一声,“林悦容你能小声一点吗?”
林悦容讪讪地闭了嘴。
然后又厚着脸皮问林薇芝,“姐,我们也睡觉了好不好?”
她飞快地关了灯,又飞快地爬上床……
幸好,林薇芝也没赶她走。
林悦容为了示好,还悄悄地将手臂搁在林薇芝的腰上。
黑暗中,林薇芝一动也不动的。
但她一直睁着眼。
毫无睡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了两道轻缓绵长的呼吸声……
林薇芝这才无声地哭泣了起来。
林悦容搭在她腰上的手,突然滑落——
林薇芝抓住,本想把她的手扔回去的。
可是——
触摸着林悦容温暖柔软、还透出明显生命体征的手。
林薇芝泪如泉涌。
是!她恨林悦容,恨不得让林悦容去死——
可林悦容毕竟陪伴了她二十几年。
她就是再恨林悦容,也没办法看着她去死……更加不可能做到,亲手了结林悦容的生命!
那……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黑暗中,林薇芝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是了!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519房间里可不是只有林悦容一个女的。
还有白桃桃!
按照日向的说法,明天是霓虹国使团到访的第二天,他们会把药粉给她。第三天,她要弄死一个住在519房间里的“年轻女子”,然后才能得到和霓虹使团一起离开的机会。
林薇芝开始在心里盘算。
——在接下来的几天,绝不能再让森川与高桥和白桃桃、林悦容打照面。这样才能混肴白桃桃和林悦容。让霓虹人分辨不出来,“偷听”到森川与高桥说话的人到底是谁。
就算被识破,她也必须要让霓虹人误会她已经杀死了“林悦容”,实际上却拉白桃桃当替死鬼。
这样她才能顺利脱身。
等她上了霓虹使国的飞机,就算事迹败露,父母兄长和林悦容受了牵连,也总好过丢了性命……
所以,保住林悦容的唯一机会,就是——
让白桃桃去死!!!
清泠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细细碎碎的洒进来,将这黯淡的屋子照亮。
林薇芝盯着隔壁床上的白桃桃看,眼神逐渐变得坚毅。
这么漂亮的年轻姑娘……
可惜了。
睡在隔壁床上的桃桃倒是睡得香喷喷的,丝毫不觉危险已悄然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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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正在实验室里加班盯数据的宋秩突然觉得心口处一疼。
嗓子眼泛出腥甜味儿。
他狠喘了两口气,死命压下已经涌进嘴里的铁锈味儿,捂着陡然间剧痛无比的心口,踉踉跄跄地快步走到了厕所。
“呕——”
一口鲜血喷出来,染得青石洗手池里尽是殷红一片。
宋秩皱眉盯着斑斑点点的血迹看了一会儿,扭开了水笼头,将血迹冲走,然后又俯下身子,将嘴对准了水笼头,灌了一口凉水,漱了漱口,又吐出……
重复几次,嘴里的甜腥气才慢慢散去。
身体又恢复了正常。
他用力按压了一下心口处,发现自己并无异样。又照了照镜子里的自己——除去有些黑眼圈,面色如常。
仿佛刚才从心脏处传来的剧痛、吐血……是一场幻觉而已。
宋秩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也不知为何有些心慌意乱,喃喃地念叨道:“桃桃……桃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