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掌喜旱、耐微碱是没错,但这玩意儿不应该存活于冬季这么冷的地方。
邓高云拿着那一大块仙人掌翻来覆去的看,说道:“这品种能吃,而且是种植的,你看这儿、这儿……这些都是旧伤,破了皮后来又好了的。想必是花妞娘在远离这儿的地方捡回来,又费尽心思才养活的……这品种太常见,我们温棚里没这个。要不你掰几块插到温棚里去,当成改善生活的蔬菜也好。”
桃桃点头。
于是她掰了几块仙人掌插在温棚,将剩下的仙人掌刮皮切片用盐水泡了,然后掺了点腊肉炒熟了,三大一小吃了顿新鲜菜。
这天大半夜的,有人来敲科研站的门。
桃桃赶紧穿了衣起来开门。
——蒋宏志他们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七人队。
蒋宏志是来还狗、还劳保手套的,又觍着脸问她有没有药。
桃桃皱眉打量着蒋宏志,只见他被冻得鼻头发红,头发、眉毛、和睫毛上都结了冰,连面颊上都透出了红通通的褶裂子,连忙问道:“是什么人?受了什么伤?”
蒋宏志答道:“那七人是石油勘探小组的,被暴雪困住,车子翻了走不了了。我们走了一整天才赶到那儿,又带着他们走了一天一夜才赶回来……”
然后又说起了众人的症状,“我们的人,问题都不大,主要靠你给的那一袋水果糖,总算是活着回来了!但那七个人里,有一个老头发烧了,估计是被冻坏了。一个男的受了伤,浑身是血,具体情况还不清楚。还有一个女的,说、说她痛经……”
说到这儿的时候,蒋宏志这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也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极力忍住,继续说道:“她说她想要止痛药。”
桃桃说道:“所以要退烧药、感冒药,外用的止血药、消炎药和止痛药?”
蒋宏志点头。
桃桃就去拿了药过来,递给蒋宏志,“这些药你要看着说明书来给他们,其他的药还够,但是上回去城里的时候,我没开太多止痛药,只剩下最后一颗了,你拿去吧!”
蒋宏志再次点头,想了想,他又向桃桃道谢,“桃子,多谢你啊……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还费心替我管着春妮和我那几个小家伙了。”
“没事儿!春妮姐也给我十来个烙饼呢!”桃桃笑道。
蒋宏志没说什么,却朝着桃桃鞠了个躬,这才拿着药品匆匆走了。
到了下午,又有人来敲科研站的门。
桃桃去开门,发现来人是一男一女,男女大约都三十出头,俱是生面孔。
这两人一见桃桃就愣住。
——眼前的姑娘虽然穿着臃肿的棉衣,却仍然现出纤细的腰身,再加上她生得雪肤乌发、花颜玉容,一时间两人都看呆了。
桃桃皱眉,“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也打量着眼前的这一男一女,并且已经猜出他们的身份——想必他们就是蒋宏志他们救回来的人吧?
只见男的衣着单薄,面色苍白,样貌普通;女的形容俏丽,脸色红润,看桃桃的眼神有些锐利。
男的回过神来,说道:“同志你好,请问你们这儿的负责人是谁?”
桃桃,“我就是。”
这俩再次愣住,大约是没想到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居然会是科研站的负责人?
男的说道:“同志你好,我叫齐家俊,这是我的同事李雪玉,我们都是石油勘探队的。是这样的……我们在出任务的路上,被暴雪困住,来到这儿以后,大队长安排我们住生产队仓库,但雪玉她毕竟是个女同志……所以,能不能请你们收留一下雪玉?”
桃桃直接拒绝,“不好意思,我们这儿已经没有空房间了。”
齐家俊和李雪玉张大了嘴,一脸的震惊。
他们没有想到,桃桃居然会拒绝他们的请求。
桃桃朝他们笑笑,关上了门。
一转身,她看到了石玉溪诧异的表情。
桃桃朝着石玉溪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后头。
石玉溪没吭声,跟着桃桃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后面的厨房那儿。
邓高云见了,也凑了过来。
“桃桃,你为啥不帮帮她呀?”石玉溪小小声问道。
——她知道桃桃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之前蒋宏志他们出发去找人的时候,桃桃还翻找了那么多的私房货给他们,包括后来蒋宏志找她拿药去救人,桃桃也给了。要知道,那些药品也是桃桃自己花钱买的。
桃桃说道:“你俩是没看到……那两人来的时候,男的身上就穿着件夹克,脸上手上全是擦伤。女的身上有两件棉衣,外头的一件明显是男式的,头上还包着男式围巾……”
邓高云猜测道:“这说明了,他俩有可能是情侣,男同志心疼女同志呢?”
桃桃鄙夷地看向邓高云,“单身汉就别瞎猜了。”
邓高云一脸的受伤。
石玉溪解释道:“如果他俩真是情侣的话,女同志也会心疼男同志的,这么冷的天,就算男同志要把他的棉衣给女的穿,女的也会拒绝,最多只能接受多戴一条围巾这样的。”
顿了一顿,石玉溪又说道:“就算不是情侣,女同志也不能这么心安理得的接受同事的棉衣啊!现在这天气,零下十几度是有的,她怎么能自己穿两件棉衣、让同事穿个夹克呢!”
邓高云恍然大悟。
石玉溪却有些犹豫了,“桃桃,但那毕竟是位女同志,又遇到了困难,我们不好不帮吧?”
桃桃严正说道:“所以我就是要跟师兄师姐打声招呼……这事儿由我说了算!我是不会接受这位李雪玉同志住到我们科研站来的。”
顿了一顿,桃桃解释道:“刚才蒋大哥来找我拿药的时候就说了,李雪玉同志痛经,所以她需要止痛药……当然她要是真的很难受的话,我能理解,止痛药我也给了。但问题是,她都能当着蒋大哥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的面,说她痛经……而且刚才我也看到她的脸色了,根本就是红润又有精神!”
“一个在困境之中把自己保护得这么好、还丝毫不怕麻烦别人的人,我认为这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所以我不愿意给自个儿找不痛快。”桃桃坦然说道。
——最最最重要的,是蒋宏志并没有陪同这两人来找她。
可见得,蒋宏志也不赞成桃桃收留这两人的。
邓高云,“我听小师妹的!”
石玉溪也点头,“我明白了,我也听你的。”
说话之间,又有人敲门,“同志?同志!请你开开门!”
听声音,就是那个李雪玉。
桃桃过去了,扬声说道:“请问还有什么事?”
李雪玉,“同志,请你开开门!”
“你有事儿直接说,我这儿是实验室,开门次数太多了,温度一降低,我实验室里的样本会报废。”桃桃信口胡诌。
李雪玉:……
桃桃见她不答,“同志你赶紧回去吧,外头风大雪大!”
李雪玉连忙说道:“是这样的!我听说你这儿有药……对吗?能不能再给我两颗止痛药?”
“没有了,最后一颗已经给你了。”
李雪玉,“是不是你不认识止痛药啊?你把你那装药的箱子给我看一看,成吗?”
躲在门里头的桃桃和石玉溪交换了一个眼神。
石玉溪朝着桃桃竖起了大拇指。
桃桃大声说道:“我自己花钱买的药,买了几颗我心里有数!同志你快走吧!我也要去做实验了。”
李雪玉急了,“等等!还有!我还有事儿呢……那个,刚才我看到你院子里晾着挂面,能送给我们一把吧?”
桃桃,“生产队的大队长没给你们吃的?”
李雪玉的语气有些着急,“他们给的是又干又硬还冷冰冰的烙饼,根本吃不下……同志,你开开门,我们当面说说,好吗?我们都是女同志,希望你可以理解我!”
桃桃,“不好意思,我们科研站已经断粮了,那些挂面是我们最后的口粮了。”
李雪玉,“那我拿烙饼和你换,可以吗?”
“不可以!”桃桃断言拒绝。
门里的石玉溪和邓高云对视了一眼,又齐齐转头看向桃桃,眼里流露出惊诧又赞许的目光。
石玉溪:小师妹看人真准!
邓高云:小师妹有先见之明!
门外的李雪玉大约是没想到桃桃这么不好说话。
她着急地喊道:“那、那你给大队长的那些糖果,再分一些给我好吗?我、我的身体真的很不舒服……请你看在大家都是女同志的份上……”
“没有!已经全都给完了!”桃桃继续说道。
被关在门外的李雪玉被气够呛!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不受欢迎。
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刚才那个女的(白桃桃)嫉妒她长得好看?
李雪玉被气得直喘粗气。
陪在她身边的齐家俊被冷得直打哆嗦,“雪玉,既然人家不同意……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李雪玉正在气头上,把科研站的门拍得砰砰响,“哎我说,你这同志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单位还有别的同志在吗?让他出来跟我讲讲道理!都是国家机关单位,出差在外的时候相互帮扶一下怎么就不能了?要是你们单位没别人了你把你名字告诉我,我找你们领导谈话去!”
门里的桃桃压根不理会。
门外的齐家俊则拼命地劝李雪玉,“雪玉,算了算了,我们回去吧……”
过了好一会儿,桃桃与师兄师姐再也没有听到外头的动静,才确信李雪玉和齐家俊是真的走了。
石玉溪胆子小,紧张地问桃桃,“她不会真去告状吧?”
桃桃嗤笑,“她找谁告状?她都不一定知道我是哪个单位的!再说了,她凭啥告状?凭我不给她挂面?不给她止痛药?还是不给她糖果?”
邓高云也安慰石玉溪道:“放心吧,她没有理由指责我们的立场。她是被生产队救回来的,生产队也安置她了,她是个落难者,还有啥权利指手划脚的?”
“这个人是真的很会扣帽子!还得感谢桃桃聪明警觉,直接把这个人挡在外头了。要不然啊,真让她住进我们这儿,估计得烦死!”
石玉溪点头,“最好天气赶紧好起来,让这些人赶紧走吧!”
桃桃想了想,说道:“师姐,为防万一,咱们今天就把挂面吃掉。吃不完的,也收到后面去。还有,咱们的粮食和生活物资全都收好了。就怕这大雪三五天停不了,那个李雪玉要是想了其他的法子闯进我们这儿来……不管她拿走了什么,我也是不乐意的。”
石玉溪,“那我们今晚和明早全都吃挂面!”
邓高云,“我这就去整理仓库,把存粮和生活物资搬到墙根下,再把化肥和柴火挪到前面来,把那些吃的用的全都遮住!”
当下,三人分头行事。
晚饭时分,三大一小吃上了热气腾腾的美味鸡蛋香油挂面,一个比一个滋溜得更大声。
夜里快要睡下的时候,蒋宏志带了几个人过来,叫开了科研站的门。
他神色凝重,对桃桃说道:“……你那儿还有什么药吗?石油勘探队的那两个伤员,年轻大的秦老一直退不了烧,还说起了胡话。受了外伤的黄幼明同志本来神智清醒没啥大事儿,但这会儿也发起了高烧……”
桃桃思索片刻,“哥你等一等,我去拿了药箱子来,我跟你去看一看。”
蒋宏志点头。
桃桃进了内室,把药箱里的一些药拿了出来,收好了。然后又把儿子托付给石玉溪,这才跟着蒋宏志离开了。
夜里走在蓬松的雪地上,桃桃个头不高还纤瘦,不过走了十来步,她就落在了后头。
积雪实在太深,她一脚踩下去,想把腿拔|出来都难……
蒋宏志回头看了她一会儿,吩咐一个年纪有五十多岁的壮汉,“汤叔,你去背一下白同志!”然后又向桃桃解释,“没事儿,让汤叔背你!他都已经抱孙子了……”
桃桃听得懂蒋宏志的意思,就没反对。
于是汤叔就背起了桃桃,一众人急急地去了生产队的仓库那儿。
仓库里的情况,跟桃桃想得差不多。
临时居所,条件肯定不会太好,但依着蒋宏志的周到,当然也差不到哪儿去。
——仓库里一字排开七个铺位,最“豪华”的一个,底下铺着块门板,门板上铺着干草和铺盖。其他的铺位相对寒碜一些,没有门板,只铺了厚实的柴火和干草,上边儿垫着铺盖。
众人正围在两个铺位旁,焦急地看着两个陷入昏迷的男人。
桃桃过去了。
年纪大的那位伤者,面色潮红、双目紧闭,还喃喃说道:“我……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党……我、我没把队伍带好……对不起、对对不起……”
桃桃拿出体温计,递给蒋宏志。
蒋宏志喊了人让把老者的衣裳解开,给他量体温。
桃桃就问蒋宏志,他是怎么给老者吃药的。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
桃桃回忆起当年关庆白跌伤了腿又跟方玲吵架,最后折腾到发高烧……护士照顾他的手段,好像就是多喂水、然后用酒精来物理降温。
于是她把这两个法子告诉了蒋宏志,又装模作样地抓住老者的手腕,渡了一丁点儿的灵力过去。
很快,老者不再说胡话,虽然体温还没降下来,但呼吸已经慢慢的稳定了。
桃桃又去看那个年轻的伤者。
她一看这人就觉得不对,连忙对蒋宏志说道:“他身上肯定还有其他的伤,快解开衣裳全面检查!”说完,她就避到了一旁去。
蒋宏志连忙喊人把炭盆端了过来,又安排两个大汉把伤者的衣裳全脱了。
众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原来这伤者的手肘处明显骨折,碎骨戳穿了皮肤,还流了好多好多血!
蒋宏志带着人检查了一下伤者的身体,确认只有这一处的伤最严重,赶紧让人给伤者穿好了衣裳,只留出这一条手臂,喊桃桃来看。
这样的伤啊!
桃桃有些犹豫。这样的伤,她倒是会治,毕竟前世混迹仙界,各种比试、历练是常有的,受伤、疗伤也常见。
问题就是,她要真给这人治好了,以后怎么解释?
很快,桃桃就不再纠结这事儿了。
怎么解释以后再说!
要是她现在不动手救治,这人……轻则胳膊废了,重则要丧命!
于是她吩咐蒋宏志,“哥,我要一锅开水,要干净的刀子,要干净的布……你来当我的助手,我得用刀划开他的手臂,把碎骨取出来。还有,这是止痛药,你先喂他吃了。”
蒋宏志犹豫了一下,小小声问道:“你会做手术吗?”
桃桃含糊说道:“以前做过。”
也不算撒谎。
顿了一顿,桃桃又解释道:“他这个手臂,你看看伤口……已经发青发紫,还有这儿……已经发白腐烂了!这证明他受这伤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如果再不动手把腐肉和碎骨拿掉,他会死的!”
蒋宏志吃了一惊。
石油勘探队的人赶紧向桃桃说道:“同志,你说的是对的!黄幼明同志受伤好几天了,我们问过他好几次,他都说没问题,已经好了。想不到他的伤势已经这么严重……请你一定要救救他,他才二十五岁呢!”
蒋宏志再不犹豫,安排人赶紧准备热水、刀子等物。
李雪玉正气呼呼地坐在最“豪华”的那张床上,看到众人簇拥着桃桃进来了……而且还是被人背着来的?又看到生产队众人对桃桃的态度,分明就是把这个年轻漂亮得不像话的姑娘当成神明一般!
李雪玉有些气不过。
又看到桃桃拿出一颗止痛药出来?
李雪玉更是生气,心想你不是说已经没有止痛药了么?怎么现在又冒出一颗来?可见得你这人就是不说实话!既然这样,说不定你说你科研站已经没有物资了,那就一定还有!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眼珠子一转,打定了主意。
李雪玉站起身,顺手拿起手电筒,趁人不备悄悄地离开了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