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哭泣的声音清晰地响彻在大脑里,顾闻西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非常清楚塞壬有多么可怕，神明根本不可能被攻略,讨好，恐吓，真情诱惑都不可能！所以他才选择非常规的手段去让觉醒前的人鱼屈服。
因为除了屈服，温水煮青蛙的帮助根本不可能快速完成任务，一旦三月期到，让成神的塞壬将他放在心里？
可笑至极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担忧成真了,而且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
本该两个月后才到来的末世，竟然提前了。
窗外雷声滚滚,仿佛神明震怒一般，雨水一浪高过一浪。
撑着大型黑伞的杰森，从雨水中赶来时,仍然全身湿透，屋外的世界恍如妖魔临世，那雨水之大，狂风之急,似乎要将大树都掀翻。
“先生，什么事情？”头顶的雨水淅淅沥沥几乎要将眼前的世界昏花，他看不清了，但却没有去吹干头发,而是第一时间听候差遣。
塞壬意识的苏醒并不是顷刻之间达成，在这之间先是狂风暴雨的降临,全球各地出现洪灾,台风登陆。
最初的时候,人们并没有认识到问题,对于多雨的夏季来说，无论台风还是暴雨都是正常灾害。
人们只是痛苦于今年的灾难特别多，开始有组织的进行抗洪救难。
直到三日之后，那深水中的神明才睁开了眼睛。
塞壬睁开眼的那一刻，大海停止了咆哮，连永恒太阳都出现倾泻颤抖，日月倒转，天灾降临。
恒古凝固的北冰洋，出现阵阵裂痕，巨大的章鱼海怪从裂缝中生出利爪，顷刻之间万古冰川就化作了泡影。
而南极洲中，那些被镇压在海底里的邪恶海妖，上古巨兽都不是传说，随着南极寒冰的融化，他们都纷纷冒出海面。
陆地上文明的建立，从第一个站起来使用工具的古猿人，到现在探知宇宙，称霸海底，奉信为万物之主，用了二十五万年。
但文明的摧毁，却只用了半天。
那个时候，只剩下十大高原仅存，地球成了一颗真正意义上的水球。
顾闻西揉着疼痛到快要晕厥的额角，声音疲惫，“按照我事先划定的地方带老管家离开吧。”
这一个月来，他并不是完全围绕着塞壬在生活，对于杰森和老管家都已经做好安排，只要藏身在那里，就不会被塞壬发现，更不会淹死在大海里。
虽然塞壬统治下的人类，绝望又痛苦，但痛苦的活着还是立刻死去，没有人能替别人做决定。
生死从来都是个人的选择。
被暴雨惊雷吵醒的老管家，不顾众人的劝阻，也跌跌撞撞地带着满身雨水跑了进来，“小西，你在说什么胡话，是又失眠了吗？还不快叫家庭医生过来！”
一向温文尔雅的老管家，脸上满是暴怒，他想像过去一样搂住眼前这个孩子。
无论顾闻西的年龄已经多大，身份有多位高权重，在他心理，永远都是那个会在他怀里哭泣，叫着他管家爷爷的孩子。
但顾闻西却森冷地把他拦了下来，甚至用力将他推了出去。
七十岁的老管家，头发花白的跌倒在地，那个他疼了一辈子的孩子，目光阴冷傲慢，“你只是个管家罢了，别做着我爷爷的梦，我叫你去哪里就去哪里，还不滚。”
他对左右吩咐道：“把管家拖走。”
顾闻西说话的时候，语气仍然如过去一般不紧不慢，条理分明，可杰森却敏锐地察觉道，顾闻西藏在被子里的手腕在颤抖。
那清澈明亮的眼睛中血丝迷漫，他失声道：“先生，出什么事情了？”
除非灭门之祸，顾闻西怎么会连老管家都不认，还要强行送走。
但是人鱼都找回来了，家族产业受到的波及都已经全部恢复，还有什么祸事能够降临。
何况，顾闻西运筹帷幄，从不失手。
他相信，哪怕现在立刻爆发世界大战，被其他敌人对手污蔑叛国，驱逐出境，顾闻西都能存活下来，甚至能够保住诺大的家族在乱世中继续发言光大。
不需要杰森说出来，顾闻西都能清楚知道杰森所思所想，他叹息道：“世界大战不过是人类的儿戏罢了，玩弄人心污蔑叛国也不过是虫鼠的伎俩。”
“杰森，我们要承受的是神怒啊。”
顾闻西坐在床上，闪电落地，雷声轰鸣，白光乍现的瞬间，将他的脸照耀得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绝美的五官在这忽明忽暗之中仿如勾魂摄魄的鬼魅，他幽幽地说，“不是雨灾，是神明要觉醒了，杰森。”
顾闻西话语神神叨叨，看向杰森的眼神却专注又肯定。
这一刻的顾闻西，仿佛是被□□蛊惑的虔信徒，而不是那个大权在握，制定规则的罗塞尔家主。
换一个人，此时说不定已经开始拨打精神病院的电话，传唤医生了。
但杰森却安安静静的听着，对顾闻西的话没有丝毫的质疑。
“哪个神？”心脏在胸腔中一下一下的跳动，杰森急促的呼吸声淹没在了雷声里。
“塞壬，就是我们捉来的那条人鱼，”顾闻西伸出手，手指指向在窗边看过无数次的高塔阁楼，他的养子顾明喻生活的地方。
“神明醒来后，全球十分之九的陆地都会被淹没，那些历经了几个世纪的不朽建筑，人类世世代代的文明都会化作泡影，”顾闻语气恐惧又癫狂，“杰森，你明白吗？末世要来了，这不是电影，而是既定的事实。”
“我，顾闻西，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类，胆敢冒犯了神明的前身，侮辱戏弄，呵。”
顾闻西的情绪很不稳定，说的话语越来越让人听不懂，如同臆想，但是却没有任何人反驳，杰森的脸色更是一片冰寒。
他非常清楚这个让自己一生追随的人，先生的话语便是圣旨，便是真理，先生说会世界末日，那就一定会世界末日。
“先生，我们可以躲起来，您不是说还有十分之一的土地不会淹没吗？我们藏起来，一辈子不出现在人群里，就可以活下来了，我会照顾好先生的。”杰森第一次主动的伸出手，牢牢抓住了顾闻西的手臂，抓住这个他从第一面起就认定了一生的人。
世界末日又如何，他的存在意义，他的梦想，本来就是先生啊。
又是一阵惊雷落下，雷声之大，让本来就摇摇晃晃的水晶吊灯，轰然坠落，砸在了大理石铺就的地板上。
仿佛预兆着顾闻西说的话。
“不，你要活着，你要替我照顾好老管家，”顾闻西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了，但身体的冰寒却怎么都止不住，这种寒冷来自于对塞壬的了解，四十一度的天气，空调已经停运。
雨水让整个房间闷热的如同蒸笼，他却裹紧了被子，嘴唇哆嗦着道：“只要按照我说的做，你们一定能躲过这次大灾难存活下来。”
“你还记得我上周发给了你一份秘密文件吗？等到达我说的地方后，你就按照我文件上所说行动，这样你们就可以不沦为奴隶。”
“东西我也准备好了，有了这些东西的贿赂，你们按照我说的行动大概率能成为新世界的公民。”
“先生！”杰森眼中泪意汹涌，痛苦几乎要把他英俊的脸孔扭曲，他不甘心地抓着顾闻西，“你是要抛弃我吗？”
“我不是抛弃你，我是让你活命，你明白吗？替我照顾好老管家，这是命令。”顾闻西语气森冷。
“我不想活命，先生就是我的命，”杰森见顾闻西完全不为所动，一把拔出腰间的枪支，黑洞洞的枪口压在了太阳穴上，“没有先生，我现在就死！”
杰森语气决绝，手指已经按上了枪支的扳手。
杰森对他的命令从来都是依从，他说一，杰森不敢说二，他说西，杰森绝不往东，顾闻西有时候甚至怀疑，如果回到古代。
杰森是否就是那个会附和着他指鹿为马的人。
但是现在，这个最衷心的下属，竟然公然为抗他的命令，尤其他的命令还是为了让对方活下去。
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值得吗？
可青年的眼中满是濡幕决绝，看向他的眼神，仿佛是一只在寒冬腊月被主人抛弃在院外的小狗。
没有了主人，他如何在这漫天大雪中活下去。
可是……他明明是在为杰森指出唯一的活路啊，哪里是冰天雪地，明明是这绝望末世中唯一的阳春。
顾闻西叹息道：“你跟着我在一起，不是死这么简单，是生不如死，神明的手段不是人类发明的酷刑能够比拟的。”
“有时候死去反而是种解脱。”
杰森单膝跪下，如同古世纪里受封的骑士般朝着顾闻西行礼。
随着人类现代社会的推进，对于自我意识的尊重，人们早就将这些湮灭人性的古礼抛弃并视之为奴隶人性的罪恶。
但是杰森，他虔诚的跪下，他捧起他领主的手指，火热的嘴唇印上那冰冷的指背，想把自己的所有温暖传递过去，“有您在，我就不痛苦了，我只会快乐。”
“您呀，虽然出生不好，父母不喜，朋友不爱，但这些都是心理上的东西，您生来就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您哪里自己洗过一次衣物，做过一次饭呢。”
“就连喝水都是我倒到您面前，更别说擦抹伤药，推拿按摩缓解疲劳了，以后没有男仆了，这些事情都让我来做好吗？”他抬头望着顾闻西，望着那张漂亮的脸孔，仿佛他说的话不是辛苦的劳作，而是最甜蜜的幸福。
那眼神中真挚的情意，让顾闻西在这暴雨倾盆，寒意弊体的世界里都感到了一丝的温暖。
他叹息道：“好吧，你快安排其他人送走老管家，然后我们也得走了。”
塞壬觉醒后肯定会找到他，但是如果没有求生欲就不是人类了，顾闻西还是想躲起来，能多躲一日就是一日。
临走前，遣散仆人的时候，顾闻西对所有人道：“你们最好信我，今天回去以后，每个人都把游泳圈准备好，尤其是家里有老人小孩的。”
世界末日的说法只会被人嗤之以鼻，就算他是罗塞尔的掌权者也会被人认为是神经病，所以顾闻西换了种说法，“我收到气象监管局的内部消息，大海啸和台风就要登陆了，那个时候我们这个小岛国可能会被淹没，所以注意安全吧。”
无数事实证明，游泳圈这种东西在海啸中并没有太大实际用处，但是多一丝活下来的希望，也是希望不是吗？
自身难保的顾闻西并没有多余的能力和心情去庇护他人，交代完后很快跟杰森驱车离开了古堡。
现在的海面同样不平静，出海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但待在岛国才是真正的等死。
顾闻西早有准备，一个月前，他的伦敦之行并不仅仅是为了海洋乐队，同时传召了所有名下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以及和政府达成了一项协议。
为期一个月的天才少年选拔赛。
从人文历史，到科技发明，每一方面都设置了最高奖项，奖金丰厚诱人。
这项比赛面向全球，最后的决赛舞台是在英国。
同样的，他也买下了万吨排量的邮轮，足以抗住塞壬觉醒时间里的风暴，在神明睁眼前，将这些希望的种子送向彼岸。
原本这一切都只是他离开这个世界后的安排，哪里知道竟然提前了呢。
末世即将到来，所有的钱财都没有了用处，顾闻西在车上下达指示，决赛提前举行，就在他新购的游轮上，参赛者无论输赢每人可以获得三十万英镑。
至于裁判导师，每个人则是两百万英镑！
大量的资产从他名下转走，突然的决定纵使财帛动人心，恐怕也会有很多人质疑。
等顾闻西到达海边时，幸好大部分的人都前来了，看着这些人头攒动的青春面孔，顾闻西知道，他们就是人类的未来了。
曾经在他的世界里，有过那样一个电影，讲的是末世到来时，人类建造了诺亚方舟，世界被洪水淹没时，只有那些各个国家挑选出来的基因优秀者才能上船。
但这种对基因和财富的挑剔，无意是对人性的抹杀，是不公平的表现。
人人生而平等，命运怎么能够财富智慧所决定，最终没有财富和优秀基因的主角一家也登上方舟存活了下来。
故事所传达的不是末世的可怕，而是生命的平等。
但真正的灾害到来前，作为人类唯一前进的火种，又怎么可能去顾及那前前千万的普通人，他只能做出残忍的决定，以比赛为名召集人类的未来。
这不是天才大赛，它的真名是火种计划。
没有过多的寒暄，顾闻西带着少年们上了船，在风浪中扬帆起航。
青春洋溢的少年们，在各自的房间里准备比赛作品，丰厚的大赛奖金，以及顾闻西许诺的罗塞尔家族扶持计划，让他们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他们还不知道三日后，将会面临怎样的灾难。
塞壬觉醒的过程中，酷寒寂静没有一丝光亮的海底已经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地壳的悄然变动，让冰冷的海水中注入了洋流，那密封的属于远古巨兽的世界揭开了面纱，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深海巨兽开始苏醒。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船只已经行走在看不见任何海岛的大海中，风雨却渐渐停了，少年们纷纷涌上甲班。
海洋上的气候，与陆地不同，常常会出现一边阴云密布，一边艳阳高照的情况，甚至你一回头，可能你刚刚路过的地方已经下起了暴雨。
奇特的海洋气候，让少年们乐不思蜀，纷纷掏出手机拍摄。
突然，一道巨浪袭来！
高过四层楼房的滔天海浪里，一只红色的触手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随着浪潮退去，他们看见了一只巨型的红色无贼，嫌起风浪的正是他如同长龙一般的触手，密密麻麻的吸盘长在触手之上，无数海洋生物的尸体挂在了上面。
血腥味随着风浪迷漫进了每个人的鼻腔里。
“海怪，真的是海怪！”船上的工作人员们发出恐惧的尖叫。
但参赛的天才少年们却将相机对准了前方的巨型乌贼，纠正道：“这不是海怪，是大王乌贼。”
“天啦，比历史上发现的所有大王乌贼都要大。”
“快快快，传上网去，让政府派军队来抓捕。”
人类的嘈杂，引起了进食乌贼的注意，没有任何感情的动物目光从对鲨鱼的追逐中，放在了船只上，他开始向着邮轮飞速前进。
直到这一刻，兴奋的少年们才意识道危机的到来，但他们仍然没有退却，人类科技的力量，岂是小小的一只大王乌贼可以追上的。
顾闻西让游轮全速前行，同时排下了深水炸弹，他跟博康纳的军火交易便是用在了此书。
仔细想想，这类似大王乌贼的深海巨兽，也勉强算是博康纳这个海妖的分支了。
这么想来，顾闻西沉重的内心中竟有了几丝玩笑般的笑意。
博康纳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买的军备是为了对付他的亲戚子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