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壬知道自己该暴怒，该惩戒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但是正如同心中那无法抹去的感情一般，看着顾闻西被自己掰到发青的指骨。

看到对方明明已经痛到流汗，却还是望着他微笑，笑意不达眼底，只有一片痛恨的森冷。

他的心就不由自主地跟着疼痛起来。

疼到他甚至不敢去抱住他，不敢去阻止，他想要转移话题，想要拿出这世间所有的宝物去讨得顾闻西的一个真正展颜的微笑。

五百万年前的琥珀化石制作的珠宝，人类求而不得的万年人参，海底蛟龙产下的鱼翅，拳头大小，可以作为稀世明灯观赏的夜明珠。

太多太多的东西，他茫然而又怀抱希望的想要看到顾闻西对他们的喜爱。

但是没有，只有冷漠，只有抗拒。

“你是喜欢我的，”塞壬将金色的锁环再次套在了青年的手腕上，只有这样才能阻止对方自残的举动，才能在这种完全不被接受的感情里获得片刻的亲昵。

本该修养生息恢复神力的塞壬眷恋在寝宫中。

这位活在世世代代历史传说中的人类邪神，海族明君，压迫在人类美丽的躯体上。

他贪恋地抚摸着顾闻西脸上光滑的皮肤，亲吻着人类冷漠的双眼，强迫他的双唇为自己开启，将源源不断的海族力量注入顾闻西的身体中。

让顾闻西短暂脆弱的人类生命，拥有了如海族一般漫长逍遥的岁月，让他离开了氧气也能自由的呼吸。

可顾闻西却只有抵抗，在塞壬的舌头伸进口腔里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朝下撕咬着，然后他就尝到了一股股淡淡带着神息的血液。

“滚！”

顾闻西擦了擦嘴角殷虹的血液，这血液如同被银河撒过一般，流淌着淡淡的金粉。

在顾闻西想将嘴里包裹的血液吐出来的瞬间，塞壬按住了他的头，热烈的双唇覆盖了上去，强大的神威让顾闻西根本无法反抗的将血液吞了下去。

他兀自呢喃着：“父亲，你明明也是喜欢我的。”

不是喜欢，不是想要占有，又怎么会冒着大不帏把他从军队手里夺走，然后还要在他身上强行留下烙印。

脑子里的记忆开始模糊，那些屈辱的画面，已经换了一副场景。

顾闻西傲慢的说话的时候，顾闻西威胁掌控的时候，顾闻西算计人心的时候，那些眉飞色舞，智珠在握的画面都化作了，这个不可一世的人类被推倒在了堆叠着层层文书的书桌上。

被撕开了西装，撕碎了领带。

羞辱的领结变成了情侣装饰，修剪的花枝变成了浪漫的约会，对着其他人炫耀人鱼是公之于众的恩爱证明……

他如同一条溺水的鱼，在过去不堪回首的记忆中去汲取着养分，过去的屈辱痛苦都化作了蜜糖。

化作了现在求而不得的蜜糖。

那个时候的西西的眼里可没有仇恨，更没有抗拒，只会对着自己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

殿外的人鱼们跪了五天五夜，但殿内的君主却没有任何反应，直到第六天到来的时候，一道神谕颁发在了国王夫妇的面前。

这是一条赦令，包括了杰森，老管家在内的顾闻西在乎的所有人都得到了赦免。

不仅不需要做奴隶，甚至还可以迁居海城首都，获得封地！

这样的赦令让国王夫妇面色大变，甚至不敢宣布，只找了一个借口就带着下跪的海族们退却了。

塞壬的决定，就算他们再不满，再愤恨都不能质疑。

没有神，又哪里会有他们，国王年迈的眼中掩下了泪水，扯着僵硬的面皮，努力挂出得体的微笑去安抚臣民们。

说这次的下跪，只是一次向神献上衷心的仪式，而不是关于敌人的请愿，君上已经感知到他们心意了，大家都退下吧。

然后将赦令悄悄执行。

临走向挪威海妖行弯腰礼的时候，老国王目光沉重，一切地嘱咐都在眼神的交流中悄无声息的进行着。

“你们放心去吧，”他扶起老国王时耳语道：“我一定会杀死那个人类。”

挪威海妖朝着寝殿侧门出发，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一旦君上离开，他就用秘术直接把人类神魂打散，这样就算是君上也无法把顾闻西复活了。

作为塞壬最忠诚的仆人，挪威海妖其实并不在乎人鱼一族的喜怒哀乐，更不会跟人鱼同仇敌忾。

在他眼里，人鱼就算跟塞壬的体型长得再像，也不过是拥有微弱力量的凡俗生命罢了，本质上跟人类，跟蝼蚁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他的君上，这世间唯一的神明，无上伟大的存在，世间万物都应该匍匐在他脚下，用尽一生去祈求垂怜。

然后在对君上的灼热信仰里死去。

可是顾闻西一个凡人，竟然玷污了君上的神性，罪不可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