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今天正好腊肠熏好,冰柜专门腾了一半出来放腊肠,陈玉凤答应过李干事要送她一挂腊肠,去人单位,一挂腊肠也是礼,她不好拿网兜,专门从鱼店要了一个特别值钱的黑塑料袋来装,上楼换衣服的时候,黑塑料袋就放在冰柜上,但等她再下楼,黑塑料袋还在,里面的腊肠却不见了。
得,从冰柜里再取一挂。
但腊肠成本特别高,现在拿它做菜不但不赚钱,而且还赔钱,她们自己都舍不得吃,腊肠去哪儿了?
看后门开着,陈玉凤怀疑附近有小偷,专门跑后堂来偷东西。
她于是把后堂的铁门给锁上了,这样,只留一个门进出,就不怕人偷了。
即使俩闺女现在大了,但一个女人带俩孩子出门并不方便,尤其甜甜是个行走的小水壶,动不动就要喝口水再走,陈玉凤经常等她等的头痛。
但今天甜甜走的特别快,走的小屁股都一扭一扭的。
“妈妈你走快点呀。”时不时还要回头催。
蜜蜜也说:“妈妈你走快点好吗,你是老奶奶嘛,走不动了吗?”
不这突然,俩小女孩同时止步,就在机关大院的门口,站个老太太,萧母。
她还没伸手,甜甜立刻说:“奶奶,请你不要摸我。”
萧母收了手,讪笑着说:“这孩子真可爱。”
陈玉凤不理她,继续往前走。
萧母又说:“陈玉凤同志,我听说你俩妈都是农村来的,还都没了男人?”
陈玉凤依旧不理她,但她也知道,军区有很多人,都因为周雅芳和王果果菜炒的好而很关注她们。
萧母又说:“我在医院工作,认识好多离退休的老医生,死了爱人的,年龄也都不大,今年提了退休金,他们一月能拿四五百呢,有一位老医生去你家饭馆吃过饭,当时就对你妈赞不绝口,觉得她特温柔,特善良,是个传统的良家妇女,跟城里女性完全不一样!”
陈玉凤懂她的意思,俩妈是从农村来的,四十多岁,半老不老的。
有些城里的退休老头,要是死了配偶,老太太他们瞧不起,城里的年青女性又看不上他们,他们就会转而,寻找从农村来的,年青一点,人贤惠,会做菜的女性,最近来甜蜜酒楼吃饭的好几个老爷子,确实都打听过俩妈的身世。
显然,应该有个退休的老医生,这是瞧上周雅芳,发现萧母有门路,让做媒人,来问话的。
为不胡扯吗?
周雅芳当年也算漂亮姑娘,不然入不得陈凡世的眼。
王果果高挑白净,还有一手好厨艺,说白了,徐师长都追不到她。
那里来的臭老头子,六七十岁了,居然觉得她妈可以给他做免费保姆?
陈玉凤当然不会忍,她问:“哪个大夫,帮您儿媳妇流产的哪个?”
萧母给戳了肺管子,七个月的儿孙子流产了,那是她一辈子的痛。
她止步了,手指指点点:“你这个女同志素质怎么这么差?”
陈玉凤也止步了,高声反问:“你把儿媳妇七个月的男胎流掉都不算素质差,我说句话就素质差了,有退休老头好,你自己去嫁呀,问我妈干嘛?”
看不出来,面像绵乎乎的乡下小媳妇儿,她居然说话这么刺耳?
可流产的事萧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闭嘴,她啥也不说了。
她躲陈玉凤躲的远远的。
军务处今天人特别多,一看肩章和制服就知道都是重要人物。
这其中有三团的一帮领导,政治处的,军法的人。
当然,除了马琳和李干事,全是男军人,也都笑哈哈的。
他们正在悄悄相互让烟,聊家常,交流营中事务。
家暴嘛,没那毛病的不理解有的,有的根本不把它当回事。
马琳的办公室站不下,好多人站在走廊里。
蜜蜜倒不怕这种场合,要不是陈玉凤拿眼瞪着让她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她早跑了,可陈玉凤向来不担心的甜甜,却穿过人群,跑门口去了。
全是男人,个头又高,要踩一脚,小女孩着不住的。
幸好这丫头也乖,看了一眼就回来了,一脸欣慰:“妈妈,王老师长胖啦。”
才几天的功夫,王丽媛能长胖,陈玉凤不相信。
但她能理解甜甜的忧心,于是把女儿抱了起来,正准备往人群里挤,尽量让甜甜多看到一点,看孩子最心爱的老师,到底能不能离得了婚。
忽而人群呼啦啦的往后退,是马琳,因为办公室人太多,她把人全赶出来了。
“我这不是菜市场,都给我出去!”她在吼:“谁再抽烟,记大过!”
大家纷纷掐着烟,可掐了烟,随地吐口痰来灭,搞的走廊乌烟瘴气。
一帮兵哥这种形象,怪不得要马琳来管仪容仪表,别人还真管不来。
这时忽而萧母站了起来,亲亲热热喊了一声:“哎呀我的媳妇儿,丽媛呐。”
陈玉凤回头一看,王丽媛和萧胜一起出来了。
不过三天,萧胜关禁闭关的胡子拉茬,双眼深陷,王丽媛没涂粉底,可脸圆了一圈,气色猛然也变好了,皮肤也呈现一种健康的,正常的红润色,再不是原来那种苍白蜡黄的样子。
看到她抱着甜甜,王丽媛悄悄招了一下手,但时不时得看萧胜一眼。
至于萧胜,还是原来那副得性,马琳看他,他立刻低头,领导们批评他就虚心点头,不停称是。可时而瞥王丽媛一眼,目光叫人胆寒。
这种人不会改的,他在外面越谨小慎微像条狗,回家就会变本加厉折磨妻子,他会把自己在外面受的气全发泄在妻子身上。
看到男领导都嘻嘻哈哈不当回事,陈玉凤觉得这事马琳可能处理不下去。
毕竟磨一磨,凑一凑,当女人身上的伤口好了,家暴也就被大家淡忘了。
她是这样想的,王丽媛要是办理病退,会有一笔安置费,到时候让她投到肯德基,再找个地方隐藏起来,那六千块陈玉凤月月从饭馆里抽,让王丽媛用以生计,而股份的分红,她将来照样给王丽媛。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但总比在等待离婚时出意外,被打死的强。
走廊上全是人,闹轰轰的,不过马琳一出来,瞬时就安静了。
“闵团,萧胜有没有打过王丽媛?”马琳抱着一沓文件,语气温和,先问三团团长。
三团团长和稀泥:“小夫妻吵架动动手很正常,但他向我保证过,没有真打。”
马琳再问军法的工作人员:“你们调节过的,你们说萧胜同志打不打人?”
军法来了俩书记官,原来协调过王丽媛的离婚案,对视一眼说:“萧胜同志还蛮诚恳的,他也保证以后不会了。”他们是法官,会保留意见。
马琳再问萧母,语气也很好:“你也保证你的儿子不打儿媳妇,对不对?”
萧母有点纳闷,因为她一直听说马琳人特别凶,可这语气,明显和稀泥啊。
她忙说:“小夫妻推搡一把很正常,我儿媳妇搞舞蹈的嘛,喜欢化妆,喜欢穿漂亮衣服,我儿子是部队教育的,性格保守,两人为此拌几句嘴,相互动动手,但在我看来,我儿子吃亏的次数更多。”
这句倒叫一帮男领导们笑了起来,就仿佛王丽媛是个母老虎。
现场的气氛轻松愉悦,一帮军人觉得今天马处长心情不错,愈发放松了,有人甚至悄悄又点了一支烟。
马琳再柔声问萧胜:“我要把王丽媛还给你,你能保证以后不打她吗?”
“绝对不打了,我保证不打了。”萧胜指天:“苍天做证。”
甜甜在陈玉凤的怀里,马琳问出这句的一刻,孩子忽而撇脸,含泪望着妈妈。
那种委屈和无力,就好像她早就料以了这个结果一样。
这样的事在孩子眼皮子底下发生过好几次了,领导训话,萧胜保证,但关起门来王丽媛依旧要挨打,它是个恶性循环,只要不离婚,就没有休止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