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觉得失血的原因和胸口上的那柄刀刃无关,那种血液从身体中逐渐抽空的感觉,从背脊尾椎开始蔓延的刺骨寒冷:“……p?”
身穿制服的美国队长右下肋位置有一个几乎被弹药贯穿的伤口,那是让他死去的致命伤口,托尼晃神地抬起手时看见了自己的臂甲上的弹药口,是敞开的模式,那一枚带来死亡的子弹竟然就是他自己打出来的,托尼剧烈地颤了一下。
眼前的画面和当日见到的激烈地相互碰撞重叠,托尼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到底正不正确,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他究竟有没有看清楚对方的脸?又究竟有没有听到对方说的最后一句话?
而现在眼前,站着的那个男人,到底是他的幻想,还是真实。
眠龙造成的伤害依旧存在,托尼的视力与听力都没有完全恢复,他隐隐约约听到了有人在叫他,像是播放机发出的沙沙杂音一般十分模糊,托尼想尽力去听,却很快被一双手轻捂住了双耳,而那一瞬间,除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话,托尼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抬起手的是史蒂夫,他们之间从未有过这样亲昵的如同恋人的动作,美国队长的手心很冰凉,掌心宽大而干燥,贴在托尼的脸颊上让他忍不住轻微战栗。
让他几乎想要捂住双耳,掩住双目,在这个世界上,只倾听对方一人言说的话语。
眼前的金发男人微微笑着,用他一贯温柔宽容的口吻说道:“托尼。”
托尼看着他,像是丧失了所有的能力,他说不出话,挪动不了脚步,甚至做不出表情,
对方继续低声说着:“……那一天,你看见我了对吗?”
托尼愣愣地看着史蒂夫,觉得对方的话像是带着可怕的魔力,一下子就抹去了他所一直确信见到的场景,他好像被撕裂成了两个部分,外表依旧呆滞而面无表情地站着,内里却开始动摇,怀疑,止不住惊恐,尖叫,过了像是一个世纪,托尼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嘶哑的,可怜的,几乎畏惧的要哭泣的:“……是……你吗?”
史蒂夫的手轻轻按在了托尼胸口的反应堆上,那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幽蓝黯淡,岌岌可危,他一寸一寸地抚摸过,那种仿佛穿过血骨直接触摸心脏的感觉,让托尼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亲近的错觉。
对方的动作未停,他的手指触摸到了各色相间的金属线,带出了一些金属液体,指尖搅动的水声可怖的托尼几乎想要呻/吟,托尼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像是本来该是的那样,但他却没有办法提起任何反抗的意图,脑海中昏昏沉沉,像是塞满了轻飘飘的棉花。
而刚才听到的杂音又开始出现,悉悉索索的,像是躲在丛间的幼虫低鸣,那感觉像是躺在深绿绵软的草坪上,柔软而有着一种熟悉的安全感。
噪音越来越大,随着他的金属线被牵出反应堆外,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似乎逐渐成为了能够辨析的词句,不断重复着什么,那声音几乎有点熟悉。
“是我啊。”对方温柔的致命的指尖仍在继续,而在第一根金属线被挑断的时候,托尼接近木然的脑海中突然间跳进了一个人的声音。记忆中的,满身是血的那个有着金发蓝眼的男人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在说,“……托尼·斯塔克,你一定要活下去。”
托尼望着眼前的男人,睫毛缓慢而迟钝地扇动了一下。
而在那一瞬间,噪音终于膨胀扩张成为了轰鸣,震耳欲聋的低鸣在托尼的耳边疯狂尖叫着,拉扯回了他远去的理智。
托尼猛然抬起头,他剧烈挣扎着推开对方,然后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背脊狠狠撞到地面,但不是房间中的大理石地面,而是走廊上的柔软地毯。
托尼躺在地上,双目瞪圆,视线之内是地下宫殿天顶上低矮的吊灯,灯罩上的繁密金丝图案晃的他眼晕。
“托尼,托尼?”有人揽着他的肩膀在叫他的名字,语气十分焦急。
托尼迷迷糊糊地回过了神,感觉耳鸣和头晕都消失了大半,他咳着坐了起来,感觉背上火辣辣的疼痛。
“你还好吗?”有人问。
托尼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他猛地一下就推开了那个人,用力之大让对方都踉跄了几步。
史蒂夫骤然被推开,有些莫名其妙:“你搞什么?睡迷糊了?”他愣了一下,发现托尼在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古怪的警惕……与泫然欲泣的脆弱恐惧,好像他正在后悔不舍得推开他,又不得不这样做。
“托尼……?”史蒂夫试探地问。
托尼却避开了他的目光,恢复了往日的神色,他随意一抹脸,朝美国队长摆了摆手,声音十分疲惫的样子,却已经隐藏了所有脆弱:“怎么回事?”
史蒂夫看着他重新戒备的模样,心中有几分低落,但也只能低声解释道,“那头眠龙,他的爪子扫到你之后你就晕了过去。”